在我的印象里,母亲的活计柜一向是“铁将军把门”——上重锁的。
说是“活计柜”,实际上里面除了那个小小的精致的装着针线包、顶针的笸箩之外,余下的几乎全是吃物。那个年月冰箱冰柜尚为稀罕,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家是绝对没有的。这活计柜,在当时很是有“食品储藏室”的真正地位。
我喜食月饼。于是最是盼望中秋节。每每中秋来临这藏器里便集中了各色各样的月饼。有大姐三姐称的,有姑舅家表兄表姐称来的,其中尤其以城里表姐称的月饼油性大、好吃。儿时的我,估计比现在还要馋,至少比现在馋的更肆无忌惮。清楚地记得我常常避开母亲警惕的目光,对活计柜上那把黑黑的锁溜来溜去,总希望有奇迹出现,就像阿里巴巴那样念声“芝麻开门”,那柜盖子便徐徐开启,圆圆的月饼舞蹈着来到嘴边……这种幻觉最终没有变为现实,面对两把??淇嵋廊唬?页3A绞滞凶殴窀嵌??羌馄胱殴穹欤?袄返匦崾衬欠煜独镆绯龅呐ㄅㄏ阄叮河新蠓鄣那宓??猩疤堑母侍穑?谢ㄉ?偷幕缒澹?泄?识?拇嗫冢?褂星嗪焖康纳??……
我只好盼望中秋节早一天到来,尤其是月圆东升那一刻。这将意味着那“藏器”的门将庄严地开启,意味着神驰已久了的月饼将亲吻我的口水。同是这一天的这一刻,哥姐们也要早早地聚过来,与我同岁的外甥女及小我一岁的大外甥和更小的侄辈人一起,像我一样迫不及待。虽然有一触即发的态势,但到底还是在大人们的呵斥中规矩起来,只是一双双不听话的眼睛皆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
这时候的母亲,至高无尚。
终于,那锁被打开,一股异香喷薄而出。接下来我们像行注目礼一样,,看着母亲小心翼翼地把月饼装在一只瓷盘里,小心翼翼放在设于堂屋的祖宗神龛前,母亲念念有词。虽不是美文,内容也不可确,但总是有“团圆”、“平安”“收成”这样的字眼能听得清楚。结束此番焦急而漫长的等待,我们每人终于可以从母亲手中接过两块月饼。母亲鼓励我们当场吃下去,我们则是一阵的彼此观望。捧着自己的,而眼里留心着别人手上的,末了这些月饼大底都不是被当晚吃掉、吃光,而是被各自藏了起来。
这一点全家人皆像母亲,她能把今年的月饼留到明年开春儿去。其时月饼已硬的像骨头、石头,捧在手里使劲地啃,也只能破坏掉薄薄的一层饼边儿。我曾为这固化了的饼香感到既愤慨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难题在母亲那里可以迎刃而解。
记忆中多是深冬,那时候主食单一的很,全村上下每家每户几乎早上都是蒸白薯。唯我家这时候隔三差五会弥漫一股奇异的饼香------母亲会像魔术师一样在薯锅里端出冒着热气的月饼放上餐桌,然后手法娴熟地几刀下去,全家每人碗里便会变出月牙样的月饼,轻轻箸之,松松软软;细细嚼之,香香甜甜。
时至今日,那饼香依然,且这香味无时不在告诉我应该怎样公平地分配亲情和节俭地经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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