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了一次家,我的电动车刚刚拐过河西边那个有点儿陡峭有点儿危险的弯儿,眼睛正聚精会神地巡视着小河上用三块并排的楼板搭成的歪歪扭扭的简易小桥,犹豫着究竟是勇敢地骑过去还是下来车子推着走过去时,却突然看见了对岸我们家那座保留完好的老房子。
我迈腿从车子上下来,小心翼翼地走过这座久经风雨洗礼的古老的高低不平的小桥,仰头看了一眼我们家那仅存的最后两间与现代化的楼房平房不相称的古老的瓦屋,童年的记忆犹如桥下哗哗流淌的河水,再次在我的头脑中清晰起来了。
那几间老屋,可是我们兄妹成长的摇篮啊!
我不由自主地发自内心的再次感慨:日子过得真快,眨眼间,我们全家人从这个小巧玲珑古朴简陋的小院子里搬出来十几年了。十几年来,每次回娘家,只要我从这个院子附近经过,我总会驻足停留,再仔细地看一眼那个从小到大我曾经生活了二十几年的院落。每次,我还会郑重地告诉儿子:这儿就是妈妈小时候的家! 这几间房子就是我们兄妹几个成长的摇篮!
今天,当我又一次仔细审视着被岁月剥蚀得无限斑驳又显得凹凸不平的土墙,欣赏着屋顶瓦缝里一棵棵茁壮生长的墨绿色的瓦松,儿时的点点滴滴的记忆就会越来越清晰。
小时候,在我们家那个窄小的院子里,主房是三间低矮的坐北朝南的老式瓦房,东屋是两间稍微新一点儿的土坯水泥瓦房。说我家的瓦房低矮,其实是不准确的 。因为以前,几个表哥曾经不止一次的给我们描述过这座房子的高大壮观。表哥们都说,他们小时候来走亲戚看外婆,出他们的 小村子就能看见我们家这几间海青房了,那才叫威武呢。虽然两个村子相距足足有八里地,但是,我家的三间房子却是他们途经的几个 村庄里最高大最惹眼的建筑,他们经常在自家门口遥望,甚至向同伴们炫耀我们家的房子。虽然房子是里生外熟的(里边是土墙,外边一层是大青砖),但是被石灰水刷的雪白的西屋山墙上,高挑的房脊,房脊两头弯弯的像龙头一样的装饰,在七十年代草房占主流的农村,着实是挺招人羡慕的。他们经常在来去的路上,迎着阳光眯着眼睛辨别我家白色的山墙上用红漆写成的“一九七零年”几个大字,一路上议论着感受着我家这座房子给他们带来的骄傲和知足。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逐渐提高,农村的瓦房平房似雨后春笋般起来了,我家的房子慢慢地显得有些低矮了,再加上院子面积狭小,全家就搬家到村庄的最后边了。可是,记忆中的只有低矮院墙的小院子里,却永远飘荡的是我们 兄妹几个的笑声。
我清楚地记得, 小时候的我特别喜欢下雨,甚至期待着每个星期天都下雨。只要连绵不断的小雨或者滂沱的大雨一来,妈妈就不用去地里干活,就可以在家陪我们,给我们做点好吃的。有时候我们一家人坐在大门外边的大槐树下,一边避雨一边开心地说笑。那是一棵特别挺拔的大树,浓密的叶子遮住了头顶的整个天空,树干很粗,两个孩子才能拉手抱住的树身下边,是一圈交错盘曲的裸露的褐色树根。最有趣的,是大树底下正北方向,有一块椭圆形的像一张矮凳子一样的根,那个“宝座”,经常被我们几个争抢。每次吃饭时,我和妹妹总是端了饭碗快速来到树下,争坐这个天造地设巧夺天工的座位。下小雨的时候,我们总是躲在茂密的枝叶下,看着偶尔从小河边经过的行人急匆匆的穿过下边小小的青石板小桥,我和妹妹总是学着大人的口气对人家说:“上来避避雨吧!”过路的同村人总会笑眯眯地夸我们几句,妈妈也会高兴地笑弯了眉毛。等到雨下大了,浓密的槐树叶子无法遮蔽时,我们就会拿起手中的东西,拉上或者举起椅子,飞奔一般跑回屋里,一个个像小燕子一样挤在门里边,伸出头来看屋檐上流下来的雨帘子。妈妈则坐在屋里做针线。有时候,我们几个人实在是挡住了光线,妈妈也舍不得批评我们。她会一脸严肃且不动声色地告诉我们其中一个帮她拿拿东西,其他几个便会意了,赶紧安静地坐下来。有时候,我们几个还会凑到一起,用石头剪子布的方式,谁赢了谁给大家讲故事,妈妈看着我们,总是格外的开心和满足。我一直觉得,雨天是我们和妈妈在这座房子里相处最多的时候,也是我们兄妹最开心的时刻,所以,我老是期待着老天爷下雨,期待着一家人围着妈妈在家里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几个洗衣服的年轻媳妇唧唧喳喳的说笑声打断了我的美好回忆。和她们打了招呼,再看一眼河岸上那个曾经给我留下美好记忆的地方,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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