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很美,村口是一座大桥,桥下清澈的河水缓缓的流动,站在桥上往下看,可以清晰的看到各种鱼虾自由自在地戏耍。桥头两边有两棵巨大的古树,叶茂枝繁,看上去就像两位老人一直站在那坚守着整个村子。村民们管右边的古树叫爷爷,左边的叫奶奶。
有一天爷爷和奶奶哭了,他们哭得那样的伤心,枝叶上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链子往下落,粗大的树干皮外湿漉漉的,泪水从树皮缝里不断的涌出滚滚而下。
泪流满面的奶奶说:“她再也不会来了,再也见不到她了。”
爷爷抹着眼泪说:“是啊!她太可怜了,太悲凉了。”
我好奇的问奶奶:“她是谁?”
奶奶回道:“她就是那个每天站在我身边唱歌的人。”
我又问爷爷:“她现在人呢?”
爷爷说:“她死了,她不会再来了,再也听不见她那美妙的歌声了。”
我沉默了,一股酸痛像抽丝一样从心底一直抽到头顶,鼻子一酸,霎时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是我母亲最好的朋友,那年她十八岁,她彩髻梳妆,眼神清澈,白嫩的脸庞总露着两个深深的酒窝,笑如桃花。
他穿着朴素,一身青灰色的布衣衫总敞开着,露出壮实的胸肌。
他总是背着柴火或挑着水路过她家的门口。
她喜欢站在门口唱山歌,他喜欢听她的山歌。
他一来她就唱,那歌声清脆悦耳,婉转动人,如山涧中的潺潺流水;
她一唱他就放下柴火,远远的站在那听,心中的情弦一根根被拨动。
她问他叫什么,他回答他叫山哥,就这样他们相爱了。
她让他来提亲,他憨憨的提着两只老母鸡冲着她傻笑。
她坐在黄铜镜前梳妆,插上了那只叫不离不弃的簪子。
他穿上了一件新褂子,腰上系着生死不离的红腰带。
他们成亲了,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幸福。
然而上苍不近人情,匆匆安排了他们分离的命运。
成完亲的第二天,他参军了。
她送他到村口的大树底下,她依依不舍,泪水涟涟。
他跟她说想他的时候就在这里唱山歌,他听见了就回来见她。
她相信了,她说她会一直唱下去直到他回来。
他走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在老树下唱歌了,眼睛凝望着桥的那头。
一年过去了,他没有回来,她每天站在老树下唱山歌,歌声里带着无限的思念。
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来,她仍然继续唱着山歌,歌声里多了一些忧伤。
二十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回来,她以为是自己唱得不好,便把嗓子练得更加唯美动听了。
三十年,四十年……他始终没有回来,她白了发,驼了背。但她还是每天拄着拐杖来到大树下唱山歌,只是嗓子变沙哑了,气息也短了。
村里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便通过渠道打听他的下落。
有一天村里的领导把一块烈士灵牌和证书递给了她。
不知道她是看不懂还是怎么了?她没有流泪,她依旧每天拄着拐杖来到大树下唱山歌。
她唱着唱着,靠着树杆睡着了………
她没有子女,也没有亲人。
村民们喊不醒她,只好将她悄悄的送走。她微微闭着双眼,慈祥的面容带着微笑,那微笑里仿佛藏着满满的相思。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村里的人好似不习惯了,时常还有人到桥头张望,看看她是否还在树下唱歌。
虽然没有人再看到过她的身影,但那歌声视乎没有停止,在桥上,在河流,在天空,四处回荡……
我随母亲来到她的坟前,看到碑上面刻的字:日日思君,只盼君来,伊人未变,不知君否,银发垂肩,君依未归,若闻歌声,犹如见伊,仅此一句,不离不弃。
此时我仿佛又听见了那山歌,歌声带着悲哀的呼啸,震动了树上的云雀,冲破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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