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我一直记得乡下的土灶,记得
土灶前姥姥穿柴禾的样子:那些
玉米杆、高粱杆总是在姥姥的手上
变成香甜的饭食
多少年了,灶里的火光在姥姥身上
一直跳动着,从没有离开过她,似乎
那火光已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那温暖,那味道,那疼痛……
有时候,灶里的烟火喷出来把姥姥呛得
一阵咳嗽,一阵颤抖——
哦,这人间的烟火,给你温暖和食物
也呛出你,骨头里的泪水
而屋外,袅袅娜娜的炊烟一直升向高处
仿佛天堂,从人间的低处
一点点升起,仿佛天堂啊,是由
人间的炊烟,一缕缕组成
一根白发
一根白发落在桌子上,像是一段
可有可无的时光,被人注意或者忽略
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根白发终于找到了自己
像命,找到了命运
像人,找到了人生
一根白发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一缕
累坏了的阳光,可以
安安静静地躺一躺了,然后
怯生生地说——
我用一生,终于把身体里的黑暗
走完了
雕花的木椅
似乎天空、大地和斧头……已与它
无关,所有的伤口
都被抹平,抛光,幻化成了
永恒的花朵——
一把雕花的木椅,被人
从众多的木椅中分离出来,安静得
不能再安静,像一颗
过分安于命运的心:孤独,无奈……被一粒尘埃
反复敲打——
太古老了,那些疼痛……一把雕花的木椅
已不再是一把木椅,除了时光
已没有人敢
轻易
落座……
(文:敕勒川)
摘自《内蒙古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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