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听鸟的叫声,叽叽喳喳声中,感受到自然的清新与空间的高远。
小时候,家乡各种各样的鸟很多。在山坡的草丛中,在村里村外的树上,在农舍的房顶和墙垣,在长满青藤的篱笆间,到处是鸟的身影。有些鸟根本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但已经深深地印在脑海中。春天是鸟最活跃的季节,不知从哪一天起,鸟突然就多了起来,在自家的院子里飞上飞下,鸣叫不止。它们并不怕人,而且人越多它叫得越欢,好像要与人聊天说话。记忆中,有的时侯正是因为鸟把自己从梦中唤醒,才避免上学迟到。童年的生活没有鸟是不可想象的。从小鸟衔草垒窝开始,就细心观察,看准它做窝的位置,然后经常远远地盯着,等到雌鸟一连数日趴在“家里”不动弹的时候,就知道小鸟很快要孵出来了。在小鸟已经长出了翅膀,还没有能力放单飞时,便捉来放在早已准备好的鸟笼里,每天捉蚂蚱精心饲养。很多情况下小鸟适应不了笼中的环境,还没等长大就死掉了。有的时侯一直养了个把月,翅膀硬了,会飞了,打开鸟笼让它飞走。它先是怯怯地不敢出来,一旦飞了出去,就不会再回来。还有一个关于鸟的深刻记忆,那就是每年冬天都要捉麻雀。麻雀一般都躲在屋檐下和草垛里,用手电筒一照,它就缩成一团,瞪大恐惧的眼睛,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那时候麻雀被定为四害之一,消灭越多越好,有时一个晚上就能逮十几只,可以美餐一顿。
离开了家乡,在城市居住久了,已经很少听到小鸟的叫声。十几年前住在一个楼埃着楼,十分拥挤的院子里,出楼口便是窄窄的通道和横七竖八的自行车,打开窗看到的也是窗,不见树木也没有阳光,更看不到云彩,却时而飘进几缕油烟和炒菜的味道。后来搬到一个新的住处,环境好了一些,渐渐有了鸟儿的光顾。
树是鸟的家,草是鸟的操场,有了树和草,鸟就来了。最多的是麻雀和喜鹊,还有画眉、黄鹂、布谷鸟等。它们在树丛中飞上飞下,草地上跳来跳去,自由自在,施展自己的歌喉。鸟的鸣叫是大自然中最美妙、最动听的音乐。麻雀可能属最没有特点的了,只会唧唧喳喳,声音短促而嘈杂;有的鸟一听就是高音歌唱家,声音清脆嘹亮,而且悠长婉转;有的则音域宽阔,浑厚有力,有着很强的感染力;还有一中鸟的叫声很特别,声音好像不是从喉咙发出来的,而是敲击出来的,清脆悦耳,节奏感强,由急渐缓,从强到弱,十分耐人寻味。有时单打独唱,有时群鸟共鸣,叫声此起彼伏,你方歌罢我登场,谁都不甘示弱,大力施展自己的歌喉,似乎非要比出个优胜高下。我发现唱得最好的鸟儿都躲在树叶深处,往往只听到它的叫声,但抬起头怎么也找不到它的踪影,好不容易看到,它又展翅飞走了。鸟儿还经常在花丛和草地间跳来跳去,追逐嬉戏,有时还会吵闹一番,甚至动起手来,但一会工夫又会重归于好。在我们住的院子里,除了麻雀之外,经常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喜鹊。它有时三三两两,有时成群结对,在院子里徘徊,离我们很近。无论从哪方面说,喜鹊都应该是鸟中的美男子。它羽毛黑白相间并充满光泽,尾巴长长的并向上翘起,走起路来脑袋高昂,跳跃式前进,特显精神;起飞和降落时从容镇定,一对翅膀像两个转动的轮子,由慢到快,再由快到慢,黑白相间,十分美观。它的叫声更是别具一格,声音浑厚,底气十足,富有磁性。
我们全家经常趴在窗台上看鸟们起起落落,听它们歌唱,突然想到,在阳台放一些食物,或许能把它们吸引过来呢。于是打开纱窗,阳台上放上一些菜叶、水果和水,等待鸟的光临。果然,一天下午,一只喜鹊一头扎了进来,我趁势关上了纱窗。喜鹊在阳台的玻璃窗上动一头、西一头扑腾一阵子,发现自己上当进了牢笼,无可奈何地趴在花盆上,睁大眼睛,惊恐万状的样子。我们喜出望外,拿来西瓜和美国提子放在窗台上,希望它食用。但它不仅不领情,而且越发扑腾过来扑腾过去,把水果打翻在地。女儿对它说:“在我们家玩一会儿吧,晚上就放你回去。”但它就是不理不睬,只要有人靠近就会折腾。我们只好离它远一些,好让它安静下来。喜鹊被剥夺了自由,有翅膀飞不出去,有口无法申辩。我们的原意是要善待它,给它以美食,其实这种给予是强加给它的,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占有欲为前提的,事实上给它带来了更大的伤害。全家商定,立即放它出去。我们把所有的窗子打开,它眨了眨眼睛,张开翅膀毫不犹豫地向天空飞去,转动着它那黑白相间的优美的一对轮子,潇洒而且从容,同时发出“喳喳”的叫声。
这时我才发现,鸟在大自然中无忧无虑地飞翔,自由自在的鸣唱才是最美妙动人的。人们往往为了满足自身的好奇心,有意无意地剥夺了其它动物的自由和权利,而最终失去的是自己的生存空间和快乐时光。我们需要一颗平等的心,与鸟共享洁净的天空和优美的乐章。(任启亮)
摘自《中国纪检监察报》2014年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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