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低处的中国
——读王选《南城根》系列散文
作者:陌然
创作时间:2014年08月14日
如果说,秦州城是一部电影,那么南城根,就像电影屏幕上的一粒苍蝇粪,看电影的人,往往都忽略了她,可她却真实地存在着,她的存在,让那些看惯了水泥浇灌的豪华的人们,满眼都是嫌弃,可她,却是真真的,中国城中村的背影。
遇见南城根,王选是幸运的,他人生最美好的六年都蜗居在这里,也正是他在南城根的经历,成就了这本书。遇见王选,南城根是幸运的,随着城市化的不断推进,南城根注定会消失,会被遗忘,但至少,还有一本书,经年后,在沾满尘埃的书架上,被不经意地翻出,便能拨动我们心灵那根最柔软的弦。
余秋雨曾在《文化苦旅》里说,“文人的魔力,竟能把偌大一个世界的生僻角落,变成人人心中的故乡。”王选无疑是这样的文人。读过《南城根》,你可能会有一种错觉,便是你,或者你的某个朋友,就生活在那里,至少,是去过那里。有这样的错觉,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南城根本就是中国城中村的现实标本。每座城市都有城中村,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南城根”,这也是这本书能够引起广大读者强烈共鸣的主要原因。
《南城根》讲述的所有故事,都是真实的存在,那些故事,像一朵朵瘦小的花儿,开在细碎的时光里,与周围纸醉金迷,高楼林立的城市生活,有些格格不入,而它们,却是南城根最真实的烟火。
青砖裸露的老墙,像一本古旧的书,印刻着流年里,斑驳的回忆。宁静的光阴,也只有在呛着的浆水里微微翻滚,偶尔几声房东的唠叨,或是豆豆那几声虚张声势的狂吠。似乎,这便是我意识里的南城根,安静,单调,甚至有些乏味。而王选却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他从打麻将的房东,倒水果的贩子,洗头房的小妹,刚毕业的大学生等等,处于社会底层的这些人群的气味里,语言里捕捉细节,为读者呈现了一个被遗忘了的群体的生活本相,然后再把视觉无限放大,放大到整个中国。用他的话说,南城根就是整个中国的低处。他的这一思考,让看似很边缘,很小众的一小撮人,成了一个时代的名片。
“南城根77号,或许跟其他院子一样,都装满了破旧贫穷的光阴,装满了灰尘覆盖的生活,装满了被现实熏黑的梦。”的确,不只是77号,所有生活在南城根的人,都是低贱贫弱的小人物。不管是躲在房间偷看黄片的老实人——小马师;干过服务员,当过洗脚妹,被爱情伤害过的小薇;还是刚毕业,仍处在人生低潮期的公务员——安海,他们都在自己特定的人生轨道上做着相同的梦。这个梦便是,能够融入这座城市。这也是南城根的梦,所有中国城中村的梦。
看了《南城根》,若不是因为我认识王选,可能会以为作者是文字圈的哪位前辈,至少是有着一、二十年写作经历的老作者。这一点,在《南城根》的语言上体现得特别明显,本书的语言,诗意而极富质感,朴素又不乏张力,华丽却也言之有物。“那些切碎的葱蒜,跳进锅,就焦在油锅里,住惯南城根,从蔬菜的叫喊声和锅铲的碰撞声里,就能听出谁家做什么饭,那尖细,干脆,油星四溅,铲子忙乱的该是炒洋芋丝,虎皮辣椒,没一会儿,准会响起“咕噜咕噜”熬米汤的声音”、“她借着下午的阳光,牵着孩子,孩子牵着风筝,风筝牵着一溜风,他们一起去看花了”、“在夜晚,大地上星辰之下,南城根的人,都包裹在梦里了,只有那只狗还醒着,它掀开大门,披着满身苍老,蹒跚而行,它想看看南城根,这再也熟悉不过的地方,是否还有什么落下的往事”。时而是带着南城根味道的纯口语化描写,时而又是充满诗意和哲理的王选式独特表达,让人有一种空间的穿越感,读者的思维会随着文字的舒展而不停跳跃,再加上对短句的娴熟运用,似乎会让人怀疑,这些文字是出自于一个二十来岁的文学青年。
王选用这样极具个人风格的诗意语言,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低处的中国。读完,隐隐有些伤感,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没有赤裸裸的嘶吼和抱怨,只是像讲故事一样,轻松地为我们讲述了一段琐碎的光阴。
故事里的那些人,最终会离开南城根,去到高处,抑或另一个低处,然后在彼此的故事里淡去,无痕,这便是南城根的规则,因为他们都只是彼此的过客,只是南城根的过客。也只有南城根,还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她生命里,另外的过客,演绎另一场相同的故事,直到被拆迁,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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