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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知了的吃与玩

时间:2014-08-03  阅读:3131  作者:老槑

夏日渐深,有树的地方便能听到“吱嗡—吱嗡—”的叫声,那是夏天所特有的物种——知了。天气越热,知了就叫得越响,人心里就越烦躁。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喜欢午饭后坐在门廊里或者门口大树下,手里摇着蒲扇,一边骂着聒噪的知了,一边聊着关于知了的故事。母亲说她生哥哥的时候正是五黄六月,隔壁大伯家里有一颗皂角树最招知了喜欢,中午吵得人心里慌慌的根本睡不着。父亲就爬上树去赶知了,这样便能得一时清净,但没多一会儿便又开始吵闹起来。

与大人对知了的厌恶不同,我们孩子却是极其喜欢知了的。

知了热热闹闹地活着也就一个夏天,秋风一起,老迈的翅膀再也不能载起那黝黑的身子,便随风打转儿,落在马路上,落在野草里。然而知了的幼虫,叫做“知了猴”(唯有我们一个村子独树一帜地叫作“爬擦”),却能在泥土里生活两三年。每逢夏天,那些在土里生活够了的知了猴便会钻出来,爬上树枝,爬到草上,裂壳蜕变,到了翌日太阳升起便可振翅飞走了。而这知了猴用盐水泡一宿,洗干净,用油一炸,撒上盐,皮脆肉滑、咸香爽口,可算人间美味。

于是乎,暑假里,孩子们经过一天的疯耍,到了晚上还毫无睡意,便拿着手电筒和装有盐水的罐头瓶子出门。村东环乡路边的两行大树,村西北的树林子里都满是孩子。我们一棵棵地、一遍遍地用手电筒从树干照到树枝,眼睛随着光亮来回搜寻。刚钻出来没多久的知了猴才爬到树干中段,伸手便能抓到泡在盐水瓶子里;钻出来早的知了猴爬到了树枝上(不过它们一般最多只爬到一棵树上最低的枝头上),便四处找个枯树枝将它捅下来,有时候死活也找不到足够长的树枝,就捡一块土疙瘩来砸,没砸到知了猴而砸到别人的头,便会听到一声骂,“你妈,砸到我脑袋了。”有些身手敏捷的会爬上树去抓,而这个我是做不到的。

在村子边上转着转着碰到了熟人,便会互相吹嘘着自己抓的多,嘲笑别人抓的少。当说到村西的傻子没有手电筒就用手去摸,结果摸到了一条蛇,我们便会哈哈大笑。

每晚跑来跑去,少了只能抓到十来个,多了也才二三十个。有胆子大的敢跑到离村子较远的苹果地里的,便能抓到百十个。我是个夜里都不敢独自去后院上厕所的人,便只好满足于那一二十个的收成了。当刚下过雨之后,地皮湿润,出窝的知了猴就会多不少,这时候我才能好好地解解嘴馋。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最先不满足于晚上的收获,或者是根本等不及到晚上,拿着铁锨在树根一圈挖,于是小林子里很快就聚满了孩子,男的女的都有。有拿着铁锨的也有拿着锄头的,都围着大树一圈,一锨一锨地挖,比起去田里干活的时候可卖力多了。时常会有知了猴被拦腰铲断,我们就不免遗憾半天;也会有孩子埋怨,“你就在你那里挖,跑我这里干什么?”也有大骂的,“你眼睛瞎了?把土扔到我脚上了!”挖累了,就两手撑着铁锨杆,仰头往上看,发现树枝上新添的蝉蜕就少不了说一声,“昨天晚上怎么就没看见它呢?”有人会马上回一句,“都让你抓完了,明年吃什么?”所有人就都哈哈地笑。这样的忙碌,一下午收获却是寥寥无几,就垂头丧气拉着家伙回家去,准备晚上再出来。

知了猴破壳如同蝴蝶破茧,要用尽所有的力气,经过一个关乎生死的艰辛的过程,才能实现蜕变展翅飞翔。然而也正是这个蜕变的过程消耗了过多的精力,肉就变老了,不再那么香嫩。于是,在晚上有时遇到了正在出壳的知了猴,便如同鸡肋一般,取舍两难。再等到知了猴变黑,能飞了,我们便不再叫它“爬擦”而叫“知了”了,这时候就不能油炸吃了。但我们还是会抓那会飞的知了。

我们抓知了的手段相对于抓知了猴来说就有一些技术含量了。首先要制作工具,要有一根长杆子,最羡慕的是别家孩子的竹竿,因为竹竿有细长直轻的特点,更重要的是因为竹竿在我们家乡实在是稀罕玩意儿。而我们大多数孩子只能用家乡遍地都是的桐树杆了。先在杆稍捆着一个铁丝圈子,直直冲上,再在铁丝圈上用线串上一个结实的食盐袋子,做成类似捕蝴蝶的网子一样的罩子,这样工具便做好了。

我们专挑大中午太阳正烈的时候出门,带上那根杆子,跑到树底下,仰面找爬在树上的知了。将杆子轻轻地举起来,悄悄靠近知了,调整好角度,猛地一下将铁丝圈扣在知了身上,知了受了惊飞起来便钻进了袋子里,只是乱窜,却飞不出来。把杆子放下来,一同来的孩子便跑过去将知了掏出来,掐断翅膀,放到另外的袋子里。雌知了是不叫的,雄知了却叫得很大声,吵得耳朵疼,便把它肚子底下的发声器的两个半圆盖子抠起来,掐断膜便不能再叫了,至少声音会小很多。套知了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或者可以说失败的次数还很多。最遗憾的是,刚要扣下的时候知了“吱”一声飞走了,还撒下一泡液体,我们便会骂一声,“你妈,尿我一脸!”有时候遇到知了爬得高,杆子够不着,便一边埋怨自己的杆子太短,一边在树杆上狠命地踹一脚——听见一阵“吱嗡”,飞起一群知了,撒下一片液体——再提了杆去别的树底下去找。

套了一晌午,晒得浑身乌黑,也玩腻了,便拿着“战利品”回家了。到了家里,在灶台边抓一大把麦秸,在大门外点燃了,将知了倒在火里。当麦秸烧尽火焰熄灭,再焖上一会儿知了便熟了。烤熟的知了只有背上的一点肉可以吃,尽管与油炸知了猴的味道相比差了不少,但也算一样荤菜。吃得满嘴是黑,用手抹一抹,便回屋里睡大觉去了。

我们这既是吃也是玩,在那个物资不富裕的年代里,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无限的欢乐。现在面对着装满冰箱的鸡鸭鱼肉,面对着塞满床下的各色玩具,会去抓知了吃知了的孩子还会有多少呢?

相关专题:夏天 孩子 晚上 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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