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声鸡蹄惊醒沉睡的农家人,此时,在乡下的土门土窗里便会飘出缕缕柴烟,此时在农家的土炕上,一些老年人盘腿而坐,面前是一座烧的通红的火炉,火炉上黝黑的瓦罐正在徐徐的冒着热气,旁边还有一筐黝黑的驴粪蛋,老人一边往炉膛放驴粪,火炉烧的更旺,一边往瓦罐加茶叶,随着水的沸腾,一股茶香伴着柴烟充满整个上房,不用说这就是会宁人早上的早餐————罐罐茶!
灌灌茶,不同于南方人的泡茶,它是直接用水煮茶, 这种熬香的罐罐茶,关键是它的“苦”!漂浮的茶叶被柴火熬得咕咕噜噜的,咂一口,顿觉满嘴的苦,可是对于会宁人,尤其是一些老年人,就爱这个苦,也许能咽下灌灌茶的苦,就算生活中多大的苦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事,苦的历程从陶罐里熬出的,是中老年人生活艺术的沸点达到一定境界才能复归于平淡的。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咽不下去这苦味,说明还达不到熬罐罐的火候。老人们常说:“一个碎娃娃家,还喝什么茶!”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有着如此深奥的道理在里头。漆黑的铁罐在驴粪蛋燃烧的火焰中被烟与气包围茶香 ,粪臭其间只有一层薄薄的铁皮两个截然的世界,演绎一段和谐的生活,一杯罐罐茶里,其实容进了所有的艰涩沧桑,在这样苦涩的罐罐茶里,一代又一代地奋斗着!
一个土火炉子、一只铁茶罐,一个茶罐,一只茶蛊,便是罐罐茶的全部家当了。大家坐在热炕上,架旺火炉,将黑瓦罐里的茶熬的浓酽至极,一口口的呷着,显得十分舒坦轻松。一旦家里来客人,大人总是一句:“赶紧取茶罐子给谁谁炖茶!”于是我们小孩子就赶紧准备茶具,特别是逢年过节,家家都有罐罐茶具,借以聚亲会友,他们把品饮罐罐茶看作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乡下罐罐茶也是农民的早点。
记得小的时候总爱坐在爷爷更前看他喝茶,只见爷爷盘腿而坐,几颗驴粪蛋将火炉子烧的旺旺的,他撮一把茶叶放进茶罐,看着罐罐内沸腾的水面,等着飘香;慢慢煮,静静呷,一边还烤着馍馍,爷爷喝茶时全神贯注注意着茶罐,就在茶罐沸腾快要溢出来时,爷爷赶紧把茶罐端起,等水和茶沫子平静下去的时候,重新放到火炉上,待茶溢起时又端起,如此反复几次,倒茶时第一遍将茶叶带茶水全部倒进茶杯,然后有倒进茶罐,爷爷说这样回一下是为了不让茶叶倒进杯子,茶叶就留在茶罐里可以继续熬。知道熬得没有味道,喝惯茶的人,如果一顿不喝茶,“茶瘾”犯了,就感到浑身疲乏,整天没有劲儿的样子,所以任凭我多次想尝试,爷爷总是不让我喝,只能和爷爷最后熬得"败茶"!(剩茶)。
乡下人守着普通的茶叶,普通的茶炉,普通的茶碗,在静圆与顿悟中思索着山上的庄稼,现在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品的提高,罐罐茶又多了许多内容,什么枸杞啊,大枣啊,葡萄干啊,白砂糖啊啥的都可以配合熬茶,茶叶也变得高档起来,当然我们年轻人更喜欢了,因为没那么苦了,可是爷爷总是喜欢老茶,并且什么都不放,并说:“这些好茶不苦,苦才是生活的本真!”
现在在县城的街道两边,也设着一些茶滩,当你走过去时,会看到有几位老人悠闲自在地用笤帚扇着各自的火门,几缕青烟袅袅地绕着围坐在火炉旁等着喝茶的人,这些人大多是在医院里照理病人的家属,一是他们在医院不方便,而是这些饮者心情不舒畅,吃不进去饭,喝茶是为了吃点干粮。“嘴像干羊皮一样”,这句话会宁人应该是再耳熟不过了,苦茶可以滋润到心窝里。有一家露天茶滩,用着薄铁皮卷成的圆炉子,实用轻便,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人们叫它“神仙炉子”,难道真有神气吗?因为这种炉子四周钻得小孔密多,通风良好,所以加上柴火燃烧的比较旺,有个卖罐罐茶的人,把其安置在一棵郁郁葱葱的柳树下,便于饮者乘凉,摇着扇子,唱着会宁的“花儿”,仿佛进入了一种仙境,色香形味,四美俱全,啜茗品闻,其乐无穷,引一句古语道来,就是“近者悦远者来之……”
一根冰草绳子,吊来的窖水用来熬茶,端起粗瓷大碗溢出一脉心香,悠悠茶韵,喝碗苦茶,竖起瘦硬的脊梁,走进黄土里开始新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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