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零一分离开北京
2013年2月1日上午十点零一分,我,离开北京。
出发的前一晚,北京白雪纷飞,夜冷气寒。次日提着行李箱走出公寓,却是满满的阳光,在每一寸空气里。
坐在火车车厢里看,北京和我做着相反方向的运动。这像在上演着一部悲喜剧,我在这城市生活,却和这城市少有交集。
火车上的热扑面而来,不可抗拒地窜向你的喉咙,让人有一点不安。但这恰是人们所追求的,与阳光的温度相比,它切实而恒定。
郊区。没有了高大的建筑,只有一些矮房,沟,林,和垃圾。一座木塔突然现在眼里,鹤立鸡群。塔顶已修葺完毕,在阳光下含蓄地闪着油漆的光亮。下面的塔身还被绿色的护网围着,好似一个腼腆的少女刚刚出浴,蒙着一块鲜艳的浴巾,那浴巾上赫然印刷着几个红色加粗的宋体字:“弘扬民族文化”。
一片平地,干瘪焦躁的黄色。靠近路边的地方,有几十块墓碑。它们同郊外的建筑一样,不规则地排列着,有的前倾,有的后仰,全然没有复活节岛石像的宏伟,也许正像墓主人生前并不平整的人生。我很想看清那些石块上的文字,无奈,车窗太模糊。
“啤酒饮料,豆腐干火腿肠,哪位乘客需要?”乘务员推着货车在各种鞋子间移动。
“给我来瓶水吧!”一乘客从裤兜里掏钱。
“啪——”一瓶水被乘务员从下面的货架扔到上面货架的货物上,“两块五。”
“怎么是冰的,请问有没有常温的?”乘客的态度远没有列车员坚决:
“没有,只有这样的!”
他买了那瓶水。
不知不觉地,旁边座位的大哥靠着我睡着了。他忘记了上车时我的行李箱压到他的脚,他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不满的叹息,还抛给我一个鄙弃的眼神。
一个又粗又壮的大个子男乘务员走过,鬓角淌着汗:“都往前走,往前走!前面那个车厢很空,再前面那两个车厢更空!”他像是扯着嗓子在喊,但人们仿佛是没有听到,因为几乎没有人移动。
过道上站着一对恋人。女子抱怨着:“连两张票也搞不定,真是……”她讲“是”字时拉得特别长,余音未尽又将脸扭向另一边。男子拽她的胳膊,徒劳无用。过了片刻,她应该是饿了,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包饼干,自顾自地吃着。男子默默地从那个袋子里拿出两个泡面,向热水的方向走去。那女子还是没有回头。我猜想他们以后会分手。
旁边的大哥还没有醒。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像家乡风景的风景,慢慢地闭上眼睛。
火车穿过隧道,我好像看到了家乡的小镇上笑盈盈地招呼着烤红薯生意的大胡子爷爷,也好似闻到了烤红薯甜蜜醉人的浓郁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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