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认识你,源于一本你和弟子言论的书。你告诉人们什么是仁义,什么是孝礼,什么是君子之道。你依照古礼,给世人描绘了一幅理想社会的画面,在那里君臣有义,父子有情,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你爱自己,也博爱众生,你说凡是有人的地方,就要把这种爱推广到那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自爱亦爱人。你说民为本,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要以时。从那时起,你就站在时代之颠,也是从那时起,注定了你将被后世敬仰。曲高者,和寡,所以尽管你门下第子三千,十哲七十二贤,拥有无数人尊崇仰视的目光,真正能与你齐肩相交的知已却很少。此情此景,不由得使人想起伯牙、子期相遇时的欢乐,相失时的痛心,本以为你只是时代的孤独者,谁曾想这一孤独便是两千多年尚没有尽头。
曾经我也诟你太过迂腐,认为你所说太空太泛太过理想,以致你周游列国十数年却无人敢问,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不是你迂执,而是我太过现实。你纵有安世之才,他人却无容人之量。好吧,我只是个普通人,小智不及大智,小年不及大年。我始终想不明白荀子门下弟子韩非、李斯如何会弃儒扬法,是因为他们看穿了你,还是他们小看了你。你从降生,就透着不平凡,常跟别人玩笑说,你那么伟大是野合基因决定了的。幼年失父的痛或许不会给你未开心志的心灵造成创伤,少妇幼子的生活却多少都会在你心里留下痕迹。如果说之前都不算什么,还记得你那次被拒之门外的经历,世态炎凉,定会在你心底印上疮疤。事实上,心灵的创伤要远比皮肉之伤残忍,因为皮肉疤痕总有愈合的一天。你说十五有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俞矩,可曾想过如今已成为多少人对自己人生安排的比照,虽然他们谁也无法企及你曾经的高度。
你也曾名躁当时,以至你的言论会成为别人心灵指引同时,也会给你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虽年资尚浅,你却总是不曲不挠,不畏强权,即使背井离乡也再所不辞。
十数年在外,你饱尝人世辛酸,看透人心不古,即便如此,依然执着自己的德行底线,宣扬着合世礼法。人说知世故而不世故,才是最善的成熟,你做到了。你告诉世人,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为政益民,实现自己的一腔报负,一直以来都是你的庶愿。有人说,你愚执,年过五十仍为官之心不泯。是的,若常人,早已心灰意冷,执意弃世隐居,不问世事,而你却没有,一大把年岁,还执着着自己的报负和责任,真不是常人所能有的毅力,而这也正是你难能可贵之处。
人总是会经历这样一个阶段,岁月流逝,渐有身边的人先你而去。这时候,通常痛苦的不是先走的人,人走了,一了百了,无痛无伤,而活着的人却仍对往事的记忆了然于心,在痛失的打击下,一个人悲伤,一个人舔殇。而你幸运之中的不幸,你走在他们当中有些人之后,以至每听到一次厄耗,你都痛不欲生,本已年迈的身心怎堪忍受这样一次次切刮。如之历史大幕落下,昔日英雄尽去,一个人立于人世,渐感生活越来越远,那种孤独凄寂非常人所能解。
终于,历史走到了这一天,你离我们而去,这是自然规律,也是全人类的损失。虽然三千弟子伤心欲绝,大家都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只能在心里为你守孝三年。还好,那个俊朗青年,与你虽无父子之名,心意尚存至深父子之情、师徒之义,只因不堪表达您在他心中的地位,一个人来到你坟前,搭上草棚,这一住便是三年。这一点,你是可以自豪的!你说国家危难,身为国民理当为国分忧,即使年过半百,亦存为国赴死之心。还是他,那个俊朗贵族子弟,一马当先,先后挑起数国争战,一解国危,二灭不贤之主,三成有志之士。
我不喜欢仲舒、程朱,虽然他们都曾名经当世,是他们使你从百家争鸣的一家之言成为霸言霸世两千多年的当权者,他们一方面让你盛极当世,同时也使你改性成为政治的工具,时时遭人非议。而你从来没有解释的机会,或许根本也不需要澄清,因为以你的境界,早已看穿世事,任一群跳梁之众在历史的长河中翻几个波浪,了解你的人心中自会有数。两千多年,你不闻不顾任凭你说过的话一步步走向你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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