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宋词,那一篇篇,一定是古人留给我们最美的画卷吧。字字句句,欢悦、哀伤、思念、愁苦,都如空中细密清澈的雨滴,渐渐连成朦胧的雨幕。
还记得秦观词里那一句千古绝唱:“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某个宁静的夜晚,或许他站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庭院里;或许他坐在那空旷无际的山坡上,面对清凉的夜、和黑夜里闪耀的星光,闭上眼睛,莫不是听见牛郎织女在鹊桥之上依依不舍的呢喃。相见不易又岂忍回望鹊桥归路呢,于是他写下这篇词,念出了这句千古绝唱。自古写情的诗词,再没有比这句更美的了。
每想到像陆游一样不屈斗争,坚守自身品质情操的人,脑海中便浮现那句词,“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由是便想到战国时的爱国诗人屈原,面对君王贤愚不分忠奸不辨,大臣们的针锋相对,他始终坚守自己高洁的品行,亡国之际自投汨罗河,即使失去生命,也不改变其“香如故”。这不便是词与人最好的相证吗?
辛弃疾的《西江月》中有一段词甚为有趣,“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读起词,眼中仿佛就浮现出夜色茫茫的老松树下,一个醉翁独自言语,排遣忧愁,词人力主抗金却不为朝廷重用,借酒醉抒发悲愁愤懑,无奈与苦闷于醉中更显其深,真可谓奇绝。
由此又想到稼轩的另一首词中写道,“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一首词写下了他大半生经历与感受,少年时缺乏真切体验,尽管“不识愁滋味”,也勉强论愁。随年岁增长,阅历加深,如今对愁已是尝尽其味。然而与人见面却只能说说言不由衷的话:“秋凉了,天气好啊!” 此时无愁却更愁!
对宋词的喜爱若要辨个尤其,那么便属蒋捷的词了。他的一曲《听雨》将少年、壮年、老年三个不同时期的不同处境和心情描绘得淋漓尽致。少年于歌楼听雨,闲适欢乐,青春犹长;壮年听雨在客船上,从船中望出去,水阔云低,孤雁在秋风中哀鸣,正是兵荒马乱,作者也在漂泊四方。而今听雨在庙里,双鬓白。尝尽了悲欢离合,又经历江山易主的巨大变化,不但埋藏了少年的欢乐,也埋藏了壮年的仇恨,一到老年,万念俱灭。虽是雨声淅沥却已麻木无觉,“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了,这形似无味的淡漠里又蕴藏着怎样的愁苦呢?
最喜爱的仍是他的一句词,“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如风如雨,才染红樱桃,渐渐又揉绿了芭蕉,如此流逝。
宋词之美,我不可捕捉,只是它那生如夏花的灿烂、洗尽铅华的芬芳一直存活于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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