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扫过酣睡的大地，华东平原的麦浪涌动在风中，黄土高原的土壤也早已解冻。黄河水从巴颜喀拉山脉流入渤海，沿途春暖花开。

今夜，海子，你在哪里？在怀宁的麦田？在昌平的小屋？在中国政法的校园里还是在山海关的铁轨旁？抑或是在天堂？那么，海子，今夜的天堂是否也是春暖花开？

海子，你在哪里？你这短命的天才在哪里？你曾说你从南方来，或者说是从海上来。可为什么我一路南下却未找到你？我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因为我贪恋你灵魂中散发的那股麦香味。

今夜，天空的中央(许是天堂)那里堆满了寂寥，天堂的是周围那些或是圆滑或是嶙峋的石头还焕散着女娲煅烧出的炫烂的光。天空的一边是火一边是雨，你在天空中央，是一滴燃烧的雨。在那里，你唤着一个个温暖的名字疯狂微笑。黄河水在中华大地静静流淌，如爱似恨；你的孤独像大地的记忆，亘古绵延……你是水，是大海，是母亲，你温柔地孕育，孕育诗，孕育这天、地、人之外的异界的生命；你是火，是太阳，是父亲，你强烈地反抗，为自己、为诗、为生命复仇，你动用了“道之斧”了绝了自己，比“天上的老爷子”还抢先一步。

风穿过阳台，掀动了窗帘，你走近我，坐在我台灯的底座上，用一只眼睛看黑暗，一只眼睛看光明，用第三只眼睛逼视我，逼视众生。我不敢直视你的眼睛，我怯弱了。我匆忙低下头，因为我怕，怕我空洞而茫然的眼神看你是对你的冒犯；我握笔的手不停颤抖，因为我怕，怕我无知而庸俗的笔尖写你是对你的亵渎。

我瑟缩着，我的背后是你的兄弟——夜。夜逼近，携着一种糜烂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糜烂的气息，贪婪地吞噬着夜。夜如罂粟花般妖娆，用它浸着血或是死亡的躯体勾引我；又似子宫般宁静，用它弥漫的孤独和惆怅包裹我。

我万般恐慌。可即使这样我也要抬起头，我要守住这个夜，守住今夜的你。因为我不知道明天你会在哪里，当然我也不知道明天我会在哪里，我的脚会在哪只鞋子里。或许明天我没有鞋子甚至没有脚……

在夜的中心看灯下的你。我看见你和着阿炳的曲子念着荷马的诗在麦芒上舞蹈，你的红头发的哥哥凡高在星空下对你微笑；我看见无垠的田野上一道铁轨穿过，如钢刀划破子宫，沾满了血，你的瘦哥哥凡高在麦浪中举着枪，你横卧在铁轨上。

你说你相信天才短命，其实天才是长寿的，短命的只有肉体。你瞧，春风抚过大地，十个海子，十个你，十滴燃烧的雨同时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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