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关于湾仔和北京的碎片记忆
我想,如果九月廿四不是我的阳历生日,我是断不会去海洋公园的,如果我不去海洋公园,我是断不会坐上从金钟地铁站到海洋公园的906路巴士的,如果没有坐在双层巴士的二层,我是断不会看见香港的另一重风貌的——这样的香港对于像我这样一个初来便入住深水埗的人来说,是一种颠覆性的震撼,我心里想着,这才是真正的香港。在这辆双层巴士上,我看到了宽阔的街道,看到了高山环抱的香港,看到了湾仔绿草茵茵的跑马场……这一切挑逗了我的神经,我决定要去湾仔看看。
我是个爱玩儿的人,总喜欢凑热闹,或者为自己的玩儿找一些正当的借口,为着创意写作课的记分作文我只剩下湾仔这一个题目没有做过,所以我之去湾仔是合乎情理的采风,我也一度觉得自己像是周朝那些游走在山野间采集诗经的史官,为着这样一个伟大的使命,我自己倒有些飘飘然了。
湾仔,若是一直不来香港,我甚至不知道她是香港的一处地名。寡闻的我一直觉得湾仔就是那个有名的水饺的牌子而已。就像我一直觉得喝咖啡时候用的太古方糖也不过是个牌子而已,但事实上,她们都属于香港,那样根深蒂固地属于香港,不管我知与不知。
这注定是个寂寞的中秋,没有我的亲人陪伴,离开了我熟悉的北京,在这异乡的土地上,难免觉得孤单。现在的北京,已是秋意渐浓了,给舅舅打电话时,从他的声音里听到北京秋的气息,那样清晰又那样湮远。而此刻的香港,虽然将入十月,还是酷热依旧的,让我觉得有些无味。我喜欢那样分明的四季。我决定去湾仔走走,一个人走走。
早上,室友的叔叔约我们三个女孩子去喜临门喝早茶,并说要带我们三个四处逛逛,我说我要去湾仔采风,他很有兴致地和我讨论起湾仔。就是在早餐的饭桌上,我获得了书本以外对湾仔又一种描述,一种香港人心中的湾仔,一种民间记忆里的湾仔:我第一次知道了那个叫做苏丝黄的妓女和一个美国水兵的爱情故事;第一次知道了修顿球场是以一个英国总督的名字命名的,同时也知道忠叔叔很喜欢把球场作为每个区域的地标建筑,他是个有运动细胞的人,他告诉我,我可以围绕着球场把湾仔走一圈,而今天我所看到的湾仔应该是,他边说边看看手表,应该是中午和下午的湾仔,是中秋和周末的湾仔。我会心地笑了笑,算作对他给我讲这些的感谢。去旺角搭地铁的路上,路过一个花店,大家都觉得可以进去逛逛,三个女孩子就这样雀跃着进到了店里,她们两个凑在花丛里拍照去了,我走到一盆硕大而美艳的绢花旁边仔细地欣赏,忠叔走过来赞许道:假花做得这么漂亮,真难得。我同意地点点头。忠叔又继续说:你看到的是花的美丽,而我们这些做工厂的人其实知道这美丽的背后是这些制造绢花的小厂子在逐年走着下坡路,所以我们看问题的角度是不一样的,我们也许应该往事物更深的层次去探究一下。你要写文章,也应该把事情挖掘的深刻。这是忠叔与我的不同,他的道理是六十年的经验得来的,而我的,不过全在书本上,我的一个同学曾经很不客气地指责我,说我大约是在象牙塔里待久了,待得脑子坏掉了,想问题很天真。当时很不服气,现在觉得他说的话未必不对。从花店出来,忠叔他们把我送到旺角地铁站,就此分别了,开始一个人的湾仔之行。
中途在金钟倒了一次地铁,很快就到了湾仔。
人没有预想地那样多,在这节日的氛围里显得有些冷清。从A口出来,上到一段过街天桥,在桥上,一下子就看到了分列两边的香港会展中心和入境事务大楼,顺着路标走进会展中心,因为放假的缘故,这两天都没有什么节目,穿着黑色套装的保安不耐烦地回答着我的问题,在他的不耐烦的答案里,我知道会展中心始建于1988年,比我的年纪要大。我对这个会展中心之所以这么热心,完全是因为在成龙的《新警察的故事》里看到的那么富丽的场景,故而忍不住想亲眼见见,及至看到这么多冷冰冰的黑西装的保安时,我心想,如果自己是个罪犯,一定没有心情在这里犯案,因为这些保安太冷了,冷地足以浇灭一颗不安分的心。上到地面,透过玻璃,看到了大海,也看到了围海造陆的施工现场,几辆碾压机和大铲车此刻也放假了,垂头丧气地停在原地,被一些简易的工人宿舍围在中间,工地上散乱地放着一些钢筋水泥,工地的凌乱不堪与远处错落有致的摩天大楼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但是不要紧,在不久的将来这里也会崛起一座漂亮的大厦,我实在不知道是应该赞许人类的智慧呢,还是应该担忧自然的不复原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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