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傍晚笼罩着一种疲惫过去的轻松和周末将至的愉悦。
我换上严肃而成熟的黑色外套,把散落的披肩头发全部梳起,踩上每周只穿一次的高跟鞋,把周四才通宵备好的教案塞进包包里,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宿舍,然后把门轻轻关上。
一个人走过热闹的羽毛球场,走过宽阔的校道,来到车站等车。试过几次眼巴巴地看着843绝尘而去,也没想过自己有那个福气赶上刚好要启程的车。我习惯地挑了公交车后面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种由心的疲倦袭来,锁紧了我的眉。我用有点呆滞的目光远眺窗外的天空。
晚霞像泼洒的朱红油墨洇染了周五的天空,分外热烈和灿烂。一种燃尽的孤独没道理地在我平静的心头轻轻咬了一口,似痛非痛。
好不容易找到兼职老师这份工作,为了做好这份兼职,我放弃了很多社团和活动,每当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玩,一起商量事情的时候,我多希望自己也能有一群这样铁的朋友。由于每周六早上八点就要到番禺补习社上班,我每周五晚上就要从白云区坐两个多小时车过去,有时在姐家留宿,有时直接在补习社的沙发上睡一晚上。
我是一个路痴,一个害怕独自出远门,害怕独自坐车的依赖性很强的人。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走丢了多少次,老是惹家里人担心。我也慢慢习惯了迷路,习惯了一个人去到陌生的地方如何克服那硕大的恐惧,告诉自己,会回到家的。终于,现在的我已经学会了如何认路,如何一个人欣赏陌生的风景。
每周来回四小时的车程还是让我很累。尽管我用心去教却仍不免为重重困难所烦心。学生的成绩没有起色,家长自然有意见,压力便从四面八方压来。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收获,都会得到认可,尤其是像我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总是经过体育西,偶尔我也会走出地铁站去逛逛。我开始喜欢一个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游荡,看形形式式的人在我身边来来往往,任琳琅璀璨的商品华贵地在眼底盛放,任挺拔高耸的大厦伸向我仰望不及的高度。
夜幕降临,霓虹灯亮起,诉说着这个城市在黑暗中浮现的秘密,演绎着这个城市未央的繁华。我给自己买了美味的食物,买了精致的饰品,偶尔应该哄哄自己开心。城市的灯火把夜空照得通明,却没有给人一丝丝的温暖,夜的薄凉在烟花般的灯火中更显苍老。我在风中裹紧了身子,倦意袭来,我想回家了,而上班的路还要继续。
忽然听见了一种呐喊一般的歌声划破冷凝的空气,穿透性地直抵心房,穿过人群,我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在天桥底,马路边,背着吉他边弹边唱。
“夜这么深/我该走向哪里/疲倦的行人啊/你的心该栖息在哪里……”
三十来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体型稍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对着麦克风,忘我地唱着自己的歌。
梦想是什么?随着长大,我明白梦想只能挂在小孩子和成功人士的嘴边。梦想让孩子的天真变得可贵,梦想是成功者名正言顺的动力。当一个人为了生计四处奔波,为了生活栉风沐雨,梦想只能成为隐藏在心深处的沉睡的伤痕。
这位中年男子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选择了来到马路边卖唱,用那些皱巴巴的零钱,过这种贫苦却不违心的日子。我坐在台阶上听了很久,他那洪亮又嘶哑的歌声穿透我迷茫的思绪。我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忘我的表演,他的身后,奔驰着各式的私家车,他的身边,经过许多匆匆的行人,他的前面,围着一堆像我一样沉默的听众。眼前的人像渐渐由清晰变得模糊,绷紧的心有断弦的感动。我从钱包里掏出了所有的零钱,放到了他打开的吉他袋里,然后转身离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夺眶欲出的眼泪,穿越迷乱的夜色,坚定地向补习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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