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三岁的时候,颠颠得跑到开小卖部的爷爷那里去赖吃的。爷爷总是因我妈生了三个女儿很不满,望着妹胖嘟嘟的小脸,爷爷叹口气:“哎,看你妈懒得,也不给娃梳梳头发”说罢,找来一把破木梳,一梳子下去,爷爷:“嗯?----”了足足有一分钟——妹头上那茸茸的卷发像橡皮筋一样拉下去,又弹上来——妹是自来卷,一生下来就这样。当时的妹正傻呵呵的对着叹气的爷爷笑,一边用沾满糖汁的手抓着脑门上的圈圈玩,丝毫不会想到自她懂事后那满头的圈圈竟让她烦恼了十年多直至离子烫的出现。
妹小的时候,妈总怀疑她有多动症。那时爸妈一整天在地里忙活,连大我四岁的姐姐也带去帮忙,顾不上管我们,妹就交给我照看。妹不知怎的就粘上我们家大门——一扇有着一条长贴栓,轻轻一推就动的门。妹用手抓住长铁栓,两只小腿夹着门扇,伏在上面,嚷一声:“开门喽”门扇吱扭扭的带着妹妹过去了。“关门喽”又吱扭扭的过来了。妹乐此不疲的骑着门过来又过去,让一旁笨拙的我大为不解又羡慕不已。
稍大一点,我就会偷懒了,找来一大群小伙伴在我们家门口玩,顺便就能看门。妹刚开始还在家里玩,一会就离了开了我的视线。我找了一大圈,才看见她在一群男孩子堆里玩画片,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拍的通红通红的。她总是愿意跟那帮“野小子”玩弹球,打弹弓,滚铁环,摔四角,比爬树。这些渐渐成了他的强项。当然她也教我爬树,示范了好几次,我还是抱着树干爬不上去,妹就烦了,说我笨,不愿教我。又教我打弹弓,谁知我一不留神,弹弓拿反了,“啪”打了自己一鼻子,疼得我眼泪直打转,妹在旁边笑弯了腰,倒是滚铁环,我得了她的真传,一有空就绕着院子叮叮当当的滚个不停。
妹爬树的本领,总是让我们能吃上新鲜的枣儿,梨儿,柿子。可是硬邦邦的树皮,尖尖的树枝,常把妹的腿划出一道道血口,妈发现后,便不许她爬,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依然偷着和别人比赛爬树。
每年春天,雪白的槐花开了一树,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清香。妹便会拿上一个大洋瓷盆,拣一个开的最旺的槐花树放下盆,蹭蹭爬上去,折几股繁茂的花,边吃边往下扔。我坐在树下,一边吃着香甜的槐花,一边把花捋进盆里。槐花飘香的日子里,我们总能吃上喷香的槐花饭,一直到我上高中住校时,每到槐花开,一放假,我就急急的往家赶,妹总会折很多槐花,她知道,我最喜欢吃这个的。
妹嘴馋,那时候,妈养了几只母鸡,最后只有一只芦花鸡活下来。妹在天天出去玩时抓些蟋蟀,小虫回来,把鸡喂得肥肥的。妈总等着鸡下蛋后再孵小鸡,可热乎乎的鸡窝总找不到蛋,后来才知道,是妹每天偷吃了。冬天的早上妹总是起得早早的,把馒头切成片,放在炉子上烤,赶我们收拾好要走时,手里就能捧着热乎乎的烤馍片,妹烤的馍片黄亮亮,干脆脆,比现在超市里卖的还好吃。夏天的晚上,我们会抓一罐头瓶未脱壳的知了,妹用盐渍了。第二天炸着吃。她舔着油乎乎的手指,劝我:“姐,你尝尝嘛,全瘦肉,可香了,比鸡肉还好吃”可我一看盘子里撕下来的知了腿,心里就一阵发麻,尽管那香味直挠鼻子和胃,我也终究下不了口。
妹从小就会变着戏法赚钱,她会把赢来的四角一一拆开,堆起来,卖给收废纸的老太太,把赢来的弹球拣新的拿去爷的小卖部去卖,旧的卖给其他小孩。春天的时候,我们挖了一笼一笼荠菜,给外婆送去一些后,剩下的,妹会淘洗干净,拿到附近的营房去卖。那些军官太太们总爱找圆圆脸的妹妹买,五毛钱一斤,一会她就哼着小曲回来了。夏天他卖我们自家的时令蔬菜,入球的大枣,秋后的煮玉米,冬天的大红薯。卖回的钱全都上交给妈妈来缴我们的学费。不过她也有私房钱,隔三差五的,她会给我两每人买个芝麻糖,杏脯啦。我的同学老笑我说,我这做姐的比当妹还舒服,其实他们不知道,我两只是“分工”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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