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闲来无事,披了件大衣,带了盒香烟,独自一人游走在料峭的寒风中,漫步于漆黑的夜色里。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曾经走过多次的一条路上。这条路是史家寨村通向河里的一条必由之路。路上没有一个人,连一条狗都没有。有的只是茫茫的雾霭和远处的一点灯光。点上一根烟,望望遥远的夜空,思绪万千,觉得必须为这条路写点文字,以怀念那逝去的岁月。
和这条路的结缘是从2005年开始的。05年我从一个山村小学调到中学,一切都还很陌生,于是一个漆黑的晚上就走到了这条路上,没想到从那时起和这条路结下了不解之缘。或许,命中注定这条路将永远在我的生命中绵延。
那时的我,一心想要离开故乡,背起行囊去远方。我当时的梦想是做一名相声演员,06年要参加全国统一的艺术联考。每天天还没亮我就起床,在这条路上跑步,练肺活量,练绕口令,练朗诵。于是引来一片犬吠,几只干脆就跑到我的跟前吓唬我。开始我有点害怕,但后来我发现这几只狗在我跟前很乖,而且天天来,成了我的朋友。或许它们是想听我的朗诵吧。在下了雪时,苍茫一片,洁白的路最好。跑着跑着,困了,累了,干脆就躺在白雪中,望着天空,任凭雪花落在我的脸上。我是一个浪漫主义者,有时兴致盎然,就会大声朗诵毛泽东的《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春暖花开,微风拂柳的日子,这条路上来了我带的班级的踏青队。他们叽叽喳喳,像树上歌唱的黄鹂。他们天真烂漫,娇嫩的就像路旁的桃花。田野里的油菜花金灿灿的,清风一吹,芬芳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了。这支队伍,一路走来,浩浩荡荡。我在前面叼着一根烟,调皮的孩子就给我点着了。在河里玩了一身水的学生瑟瑟发抖,但嘴里还吹着一点不冷的牛皮。这条路上,留下了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和“美哉七六伟少年,他日神州竟风流”的豪迈誓言。如今那些学生还好吗,那些誓言还铭记在心吗?
在这里支教的老师,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我和他们都成了朋友,以兄弟姐妹相称。每来一批,我就会带着他们在那条路上散步,欣赏这优美的田园风景画。远处的秦岭在云朵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蓝,天空显得格外的低。远处放牛的农民看着这些“文明的人”,任凭牛儿跑的很远。城里的老师禁不住长嚎一声来表达对乡村原野的喜爱。走着走着,我就会到旁边的桃园里偷些桃子,摘些花椒让他们尝尝鲜。一次,和王战民老大哥去散步,带了几瓶酒,坐在地里,边喝边聊。他看我没对象,还给我出主意,做参谋,讲他的遥远的初恋。 我每次去拜访这些朋友时,都会问问:“还记得我们去河里的那条路吗?”他们就都很兴奋。
一个穿着考究、事业心强的副职领导,在很多月色皎洁、星光点点的晚上,也和我曾经走在这条路上。他郁郁不得志,路上留下了他的满腹牢骚。我和他聊天,给他开导,在那条路上,他仰望星斗,有时会吟诵“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有时他精神振奋,会吟诵“天生我材必有用,千斤散尽还复来”。在下雪的日子,他又邀我一起走在那条路上。我给他改竞选正职的演说词,他的并不标准的抑扬顿挫的普通话在天空回荡,几只耐寒的鸟儿吓得就扑啦啦从雪堆飞上了干枯的枝头。后来他成了正职,一起吃饭时,他说:“红朝呀,那条路真好!”
在这所中学,我有一位忘年交,快六十了,但浪漫洒脱。没事了我们就一起带上啤酒和小孩吃的辣条儿,在路上走着聊着。他给我讲着他一生所经历的往事,讲他的家庭琐事,讲他那不争气的孩子,讲史家寨中学曾经的人和事。他说谁谁工作认真,兢兢业业,但心眼小,没到退休就死掉了;说谁谁工作马虎但心态好,为人随和,都七八十岁了还身板硬朗;他说谁谁不服领导,一块砖头拍得校长鲜血直流;他说谁谁给学校经常编些骂人的顺口溜;说谁谁最受学生爱戴,说谁谁总让学生欺负挨打;他说谁谁有魄力考取了研究生辞掉了工作外出打拼;说谁谁外出做生意,赔得一塌糊涂,后悔辞掉了公职。和他在一起,那条路显得更加沧桑和厚重。那些已故的未曾谋面的老师,是否也曾走过那条路呢? 那些和岁月一起远逝的往事,是否也带上了那条路的印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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