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条泥泞的乡间小路,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只知道一定要走下去。
“太阳已在山头了。”我低声叹道。
“怎么这么没有文化,还戴副眼镜,插枝笔,像我老师一样。
我被他愣一下。朝他一看:一个胸戴红领巾的小学生。穿着土得掉渣,估计这条路就是被无数的像他一样的人铺起来的。不过我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拍拍屁股起来问他:“那要如何形容这落日。”
“落日,什么东西呀?”
我对这“文化人”感到莫名奇妙。“就是这太阳啊。”我边说边用手指给他看。急了。
“那叫夕阳,夕阳懂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夕阳”他读得抑扬顿挫,坚定有力。仿佛该诗就是从他口里吐出才诞生的。
我对这小孩产生了兴趣。因为他与小时候的我极不一样。
我的童年生活在乡村。不过是在温柔的南方,河道遍布,田野满乡,草长莺飞,烟雾氤氲……我在他这个年纪可惜还只会捞鱼,游泳,偷瓜,烤番薯。人就像田里的泥鳅一样整日地跳跃、嬉戏。不是我一个人,全村所有的同龄人都是这样。文化是什么没人清楚。那时知识不是力量,力气就是力量。读书无用,劳动光荣。最先听到文化一词是文化大革命一说。文化大革命期间我领略了乡土文化。不知哪天突然有人说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我像利比亚人民听到卡扎菲的死讯的时候一样,一脸茫然。高考制度恢复。我糊里糊涂地被送去上学了。我都怀疑报纸宣传出错了。可书上也只有现代化,我认真学习学的也只是数理化。对于文化已被时代忽略。
“你能不能把书包里的书借我看一下,小朋友。”
“不可以,老师说了不能把书借给不认识的人。”
“我是好人,好人也不可以借吗?”
“不认识的人是陌生人,不是好人,你个笨蛋!”
说完便扭头,哼着小调走了。
人生地不熟,我该往哪里走。陌生的地方,忧愁的脸,轻狂的年纪一一融在金黄的毛绒绒的夕阳里,即将连同青春一起埋葬在黑夜。耳边环绕陈绮贞的《旅行的意义》却找不到我的旅行的意义。
思量再三,我跟着他一起踏上了这条坑洼的泥路。庆幸我是暂时的。
跟在他身后,走了二十来分钟他没回一次头。
进了村子,看到了我只在电影里见过的村落,真没想到今天自己来了,人生如戏。走了半天不见一人。我知道不太可能找到旅馆,只希望有个饭馆安慰我的肚子。
走到村子的尽头,坐在金色河畔看柳树下长凳上的情侣想:偌大一个村子怎么不见一点的现代化?难道水泥地就算现代化了吗?
人生不如戏。倘若在戏中我该有人接待,借宿一晚,回望,每家每户都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我能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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