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老庄生硬的态度,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生的。当然,这种问题我是不会蠢到去问他的,于是我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证据。那时虽然小,但头脑里依稀有“出生证明”之类的东西。可是我翻阿翻阿翻,出生证明没翻到,到被我翻出一个晴天大霹雳。那是一张老庄的旧照片,很普通的那种,但问题是老庄怀里抱着另一个男孩子,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我从没见过老庄对我这么笑过。于是我心中便生长出许多类似惊慌或者嫉妒的东西,眼泪很快就出来了。
那天,我对着那张照片哭了整整一下午。总觉得老庄是因为重男轻女所以才不喜欢我。可是性别又不能改变,于是我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要养成男孩子的性格,坚强勇敢,让老庄喜欢我。
机会很快来了。
那时我正处于换牙阶段,而我从小就爱吃糖,所以是满口蛀牙。一次是在是疼的受不了了,我妈就带我去看牙医,可是当我看到那些冰冷的机械、长长的注射器,闻到浓烈的药味,我立马脸色一变,嚎啕大哭起来,躺在手术椅上撒泼打滚,就是不肯好好合作。医生没办法,我妈只好带我回家。
回到家,老庄正好下班,我妈就在老庄面前数落我的不是,我怕老庄听后认为我胆小更不喜欢我,于是我马上狡辩:谁说我怕啊!我只是烦你,要是爸爸带我去我肯定不哭的,嘴一张、一拔,不就完事了嘛,我红着两只眼睛装作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谁知老庄立马站起来:好。我带你去。
谁都知道我只是死鸭子嘴硬,可是我万万没料到老庄会愿意陪我去。“哟,小姑娘,又来啦。”牙医朝我笑笑“这次别又哭鼻子。”“哼!我才不哭呢,这次是我爸爸陪我来的。”我拉着老庄的衣服,把头抬得高高的。说实话,我光闻着那股味儿就怕得要死。但是一想到老庄正看着我,我也就硬着头皮躺了下去。一整剧痛后,我听见医生对我说:“小姑娘还挺勇敢的,可以睁眼了,结束了。”除了麻药的麻感还停留在嘴边,我什么感觉都没有。然后医生对老庄说:“你女儿真勇敢。”我骄傲的回头看老庄。老庄正咧着嘴对我笑。
后来。后来我就长大了。再也不会纠结老庄有没有陪我去过动物园,再也不会追究我是不是老庄亲生的,再也不会烦恼老庄什么时候可以多喜欢我一点,再喜欢我一点,不够,还不够,还要再喜欢一点。
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老庄就不再对我那么严厉了。我和老庄的关系开始改善,有时候,甚至像个朋友。
老庄很喜欢和我抢东西。
什么都抢。抢厕抢沙发、抢电视、抢我最爱吃的菜。每次吃饭的时候我们就会吵,话题总是围绕着“你为什么要抢我的菜”和“谁说这是你的,你喊它看它应不应你”老庄手长,下手又快,我每次都抢不过他。可他总在抢赢我后,又原封不动的夹到我碗里。我说,你不行,心太软。老庄说,我是怕你营养不良,长大了伺候不了我。我笑着,又把菜夹到老庄碗里,眼睛湿湿的,说,那还是那吃吧。老庄说,傻孩子。菜又回到我碗里。
老庄还有一个怪癖,就是喜欢让我帮他拔白头发。
说实话,老庄白头发不是很多,不仔细找根本找不出来。但他坚持说他有很多,偏执到要我拨开来一根根找。于是每个晚上,我们都会窝在沙发上拔白头发。他总是把拔下来的头发在茶几上一根根排好,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根、两根、三根……认真得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再后来啊,我上了高中,老庄换了公司。我们就很久也见不到一面了。
在难得的一次晚饭中,我和老庄安静地吃着饭。他再也不会和我抢菜了,而是一个劲的往我碗里夹菜。我突然很想念那个和我抢菜、让我帮他把白头发、陪我拔牙的老庄了。
吃好饭,我麻利的收拾桌子,老庄站在后面看着我。
“嗯,不错嘛。”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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