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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之眸

时间:2012-07-31  阅读:492  作者:夏伊葵

我说,下辈子,一定要当棵树,安静的树,什么也不用想,多好。

在这个所谓文体中心的公园里,住着有很多树,某种算不上高雅的白杨。它们不是多么名贵的树种,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它们安静,永远安静,永远知道自己是一棵树。隔着礼貌的距离,树们不会说话,不会争吵,不会相恋相忘,自然,也不会孤独。每天的清晨和傍晚,锻炼的老人,嬉笑的儿童,甜蜜的恋人,忧郁的少年以及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在开始和结束的当儿,在放空心灵的小憩时光,交叠着轨迹,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爱树的人们把树种在自己的栖息地,疼爱地定期修剪,杂枝切去后凸出的伤口,嵌在周围撕裂的树皮里,就像眼睛,而且是有灵性的漂亮眸子。这是个疼痛的赋予过程,印证着荆棘鸟的传说,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要用深创剧痛来换取。还好我们亲爱的树无法感知疼痛,这眸子,只赐予了他观望的使命。

老人O

老人O是这园子最早也最忠实的光顾者。当年在老人O还是少年O的时候,离乡到这里。租着25个平米的小屋,遇到他的伴就是在当时才初建的青葱园子里。当时的白杨树也不过和O一样高,伴总是偎在他怀里,看树看还没有受污染的蓝天看她相许一生的恋人的脸。他们是真正的裸婚,即使没有车没有房,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幸福交给了他。后来O总是笑着打趣道,要是咱们再晚生个几十年,就娶不到你啰。伴颔首微笑,想着能在朴实的岁月里遇到一份朴实的幸福已是很知足了。日子平静得像永远安静的树,小打小闹也是有的,但他们总算将爱情进行到底了。树渐渐高了,伴渐渐老了,岁月渐渐溜了。O就渐渐变成老人O了。伴在某个安静的晚上离开了老人O,离开的时候,笑着的脸上有一滴眷恋的泪,老人O轻轻地给了最爱的人最后一个深深的吻。从那以后,老人变得很沉默,也不愿意搬去和子女住,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他和老伴和白杨树,活在他们的岁月里。晨晚锻炼是必不可少的,老人O想,老伴喜欢过生日,自己多活一年,老伴就可以多过一年的生日了。所以在这个公园里,树总是可以看到这个定点锻炼的老人,又会在每年的某一天,看到老人一个人带着蛋糕坐在长椅上,安静地坐着,苍白的发,褶皱的脸,落寞却安详的眼。待到夕阳下落时,老人会把蛋糕分给过路的小孩子,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眸子里要有什么流出来了。

小暖暖

小暖暖是个扎着两个蝴蝶结马尾的小女孩,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两颗晶莹的黑珍珠,肉乎乎的小手总是沾满了泥。树很是喜欢这个微胖的小萌女。小暖暖的爸爸妈妈在外地打工,很辛苦地赚着很少的钱,小暖暖不在乎爸爸妈妈可以给她买多少好吃的零食好看的衣服,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爸爸妈妈可以尽可能地多回来看看她。当别人指指点点说着这孩子真可怜的话,她总是装作没有听见,继续没心没肺地笑,尽管小小的自尊被这看似无关痛痒的怜悯戳得有些疼痛了。她喜欢和树说话,因为树安静而温柔,树不会像大人说着让她难堪的话,不会像小伙伴让她感到自己的缺少,更不会像爸爸妈妈,为了她而离开她。你说,为什么他们叫我留守儿童呢,我又没被爸爸妈妈扔下。小暖暖有一天委屈地问树,树本来就不会说话,即使会说话了,又能说什么来安 愿,他希望温暖与小暖暖同在,可他只是一棵树,唯一的不同,不过是一棵可以观望的树。

小林与小莉

小林与小莉是大学同学,其实也是小学同学,只是当两人成为恋人时才发现这一点。虽然褪色的时光里究竟发生过如何有趣的故事,两人已不大记得了,就像树不断生长的年轮里无法辨识的最初。不过兜了个大圈子最后还牵着手,也确实是现世的一种难得的缘分。小林是个安静的人,小莉是个热闹的人。如果小林的导师没有一再劝说小林出国深造的话,他们或许会像其他的恋人一样,牵着手一直走下去,每天在公园里散散步,在树的观望下相守到老,但这样的罗曼蒂克对这个时代的他们已是一种奢华了。小林刚试探性地把导师的意见告诉小莉时,小莉便把小林的订婚戒指退给他了。你等不了我吗,小林的眼圈红了。谁能给时间承诺呢,小莉哭了。树有好几年没有再看到过小林了,小莉也只是会偶尔来到这里,同时带来很多很多的新朋友,没有了安静的小林,小莉似乎更加喜欢热闹了,可是树分明在她注视自己的眼睛时读到了一种深深的孤独与落寞。“喂……?”“莉,是我,我回来了。”小莉笑了,在树的眼里,好久没有看到笑得这么甜的小莉。电话突然终止了,之后是错愕的小莉,无数次的重播,无数次的无法接通。“唷,怎么出这种事呢,好几十人呢?”“怎么了?”“你还不知道啊,高铁出事啦,就在快到我们这站的时候……”小莉觉得自己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时间可以给我承诺,你可以给我承诺,但是命运,却还是让你,不再属于我。那天傍晚,突然下起了大雨,小莉就站在树下,号啕大哭,树想给她最好的保护,像她安静的小林那样。

相关专题:老人 安静 妈妈 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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