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挤出一天假。哪儿也没去,特意买了双溜冰鞋陪着儿子在离医院不远的公园里学溜旱冰。这是儿子很久以前的心愿了。
滑了一整天,儿子的进步很大。六岁的孩子学这玩意儿真是再适合不过了。儿子甚至能倒滑然后调皮地来个猛转身去够摘那花坛里的鲜花。我担心得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摔伤了怎么办?还有,要爱护花草树木,做个讲文明的人,不知道吗?”他知错的羞红了脸,低着头小声说:“我只是觉得妈妈戴上这花一定很漂亮。”心里顿时像被什么堵住了,怪怪的,很不好受。似乎在后悔刚才不该吼他那么凶。
滴答滴答。下起了来势不小的春雨。夜色匆忙地暗了下来。雨中折射出万家灯火,暖红的一大片。我赶紧带儿子回家,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弯腰低头牵紧他的小手。朦胧中闻到沁人的花香,芬芳甜蜜。花开得正好,和儿子的笑容一样。
很快到了住房楼下。家住五楼。儿子倔强地不肯让我抱,说是希望学会穿溜冰鞋上楼梯。于是我只好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小手,一只手扶稳他瘦小的肩膀。弯腰哈背的,未免喘气。终于到家门口了,儿子突然开口:“妈妈,如果你抱我上来,会累得喘更多气的。你每次抱我去医院都是那么大口大口的喘气,喘得好辛苦。”
像是有双稚嫩的小手把自己的心暖暖的捧起,不经意间漾开一片感动,漾成我眼里湿热的潮雾。
我背过身,擦了眼,开了门,亮了灯。抬头瞧见墙上的大钟指针正好指向六点。糟糕,错过吃药时间了。我赶紧抱儿子进屋给他温水吞服下胶囊。哎呀,还没做饭呢!儿子玩累了一天,现在一定饿慌了!这时我才想起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坚坚”,我歉疚地咧咧嘴,“妈妈现在赶紧去超市买菜,回来做饭坚坚吃。坚坚乖乖在家啊!”儿子懂事的微笑着点点头。我于是拿了钱包,慌张地出了门下楼去。
刚出楼,身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拍打。这才想起来外面在下大雨。唉,这阵子强撑着加班加点的,硬是把人给折腾老了,这记性都跟着差了。我只好自嘲自讽地上楼梯,准备回屋拿伞。
朦胧中听到什么东西从楼上重重地摔下来。很混乱。没听清。
却心跳不自觉的加快,脚步也随之跟紧。当我走到四楼刚刚转弯的地方时,我的身体突然触电般抽搐起来,无数血液翻涌上来,然后阵阵发麻,整个人像木偶般僵直在那里,无法动弹。我已不能感知到疼痛,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我看到了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已经失去任何表情的脸。他极瘦小的身子斜躺在楼梯上,面容一片安静,像是安睡了很多年。小脑袋下,枕了几千几万朵怒放的血莲花。脚顺着楼梯斜向上曲折着,依旧穿着他心爱的溜冰鞋。而那双曾经摘花给我的小手上,现在却紧紧地拿着一把伞。
为我遮雨的伞。
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格外清晰格外刺眼。
呐,儿子。你说今天如果没有下雨该多好,你说对么?
旁边的两户人家早已闻声开了门。他们迅速拥上前,忙着拨120叫救护车。
我很想奔跑到儿子身边,却没有了任何力气,只是感到身体一阵一阵发软,眼前一片一片暗黑。手里的钱包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啊!
好心的邻居赶紧奔过来扶住我。偏偏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从钱包里飘出来,荡在空气中。是远在北京求医的丈夫打过来的,那曾经是我日日夜夜的期盼呀!可是现在,我还能再说什么呢?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邻居帮我捡起钱包接了电话贴在我的耳边,我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老婆,钱筹齐啦!老板拖欠我两年的工资今天终于发下来了!咱儿子的病有救啦!那家国际大医院的医生说了,手术咱过两天就可以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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