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半了，我依然坐在电脑桌前，手冰凉，怀着忐忑的心，紧张地盯着屏幕。
同学告诉我，凌晨，高考查分系统就可以进行查分了，到底是查，还是不查？心想：等明天吧，先睡个踏实觉，可是不知道分数，又怎么能睡得踏实呢？唉，犹豫……
屏住呼吸，等待时间一点一点地蹭过去，我依稀能听见爸妈在那屋辗转的声音，此时此刻的他们比我更难以入眠。
突然电话响了，惊起了爸妈。
“婷婷，你查了吗？我考得还行，数学138，语文115，英语……”梦露在那头激动得说着。
“快查吧，看看多少分，别忘了，回头告诉我一声！”她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那头传来的嘟嘟声，我心跳的频率更快了，慢慢放下电话，坐回原位，嘴上念叨着“她考得分好高啊”。
不知什么时候爸妈走进我屋来了，妈妈坐在床上，爸爸在屋里踱着步子。
“查吧，没啥大不了的，我有个好兆头，考得错不了啊！”爸爸冲着我静静地说着，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信任，看到了淡定，但也看到了他那没有掩藏好的一丝不安。
我开始输入我的准考证号，代码……
我的成绩出来了，比任何一次模拟成绩都高出好多。
妈妈激动地抱着我拍着巴掌，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也笑了，可是顺着屏幕的光，我看见爸爸的眼镜很亮很亮，似乎在闪烁，是泪么？我不确定。当他知道我在看他后，把脸转过，就在那一瞬间，我看清了，他那鬓角的白发，看清了他那后髻的白发，白的是那么刺眼，那么叫人心疼。
他真的老了。
这是我第二次发现他老了。
第一次发现他老了，是在初中毕业那年。
初三，很忙，面临中考，大家都知道那个阶段的口号是一切为考生让路。
在初二升初三那年的暑假，爸爸做出了让我和妈妈讶异很久的决定，他决定停薪留职，买一辆出租车，白天雇司机开，晚上自己开。这个决定一做出，闹翻了奶奶家和姥姥家，谁都不同意他这么做。因为大伙都知道，安检工作可是个美差，跑出租可是个累人的活，收入不定，得不偿失。
问他原因，他只是说：“闺女初三了，到关键时候了，我们两口子上班离家远，中午也来不及给孩子做顿热乎饭，总不能让孩子回来自己热饭吃吧，有那空儿，还不如多睡会儿觉呢！我白天在家给她做顿中午饭，她中午睡一觉，我再叫她起来，把她撘对好了，我就可以睡会儿觉啦，晚上再去开车。”
一席话说完，没人再反驳他了。
因为他的决定，所以我更努力地学。
终于在那年夏天，我收到了市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爸爸拿着通知书，舒心地笑了。
可是我却发现，爸爸的脸上多了好多条皱纹。是累瘦的么，生物钟完全和正常人颠倒，哪有可能不累瘦了呢；是老了吗，整天为我操心给我搭配各种饮食，有可能不老么？
但我不愿意承认爸爸老了，所以我一直说服自己说那些皱纹是太累了才出现的，等爸爸不累了，它们全都会消失的。
现如今，我考上了大学，家里人无一不称赞爸爸那英明的决定，都说那是因为他给我打下的好基础。每每听到这话，爸爸总是笑得很开心。听得出来那是来自心底的笑声，因为它是那么爽朗。
前几天，妈妈打电话来，说，我上大学离开家以后，爸爸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看那本属于我的相册。从我出生那年起，一直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个年头了。那本小相册上，已有二十张黑白二寸的小照片了，那都是在我生日的时候爸爸带我照得，并且他让我一直照下去。
不记得是哪一年从照相馆出来，我问他：“为什么每年都照啊？”
他边说边笑着摸我的头：“人的样子是会变的，每一年都不一样，要记下今天的你，要不然明天我就会忘了你今天是什么样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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