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阳春三月慵懒地拖着留恋的尾巴,臃肿的暧昧,只为和人间别离前最后一刻的相聚。
午后,略带热辣的阳光一扫近来的阴晦,焦灼着不安的躁动,也如谶语般预言着阴雨将临的猝然偷袭。我想,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天气,最合适翻晒梅雨过后潜伏着的愁绪和泛黄了的记忆。拾掇好后,再静候一场大雨,淅淅沥沥,涤荡我心。是时候脱下残存着体温的毛衣秋裤,钻入被窝,闲翻几页诗集,去享受温暖和静谧那沁人心脾的亲昵。
黄昏。从甜美的梦乡一个踉跄跌出,不舍,放眼找寻,那端,手机一直很安静。稍作片刻,还是想去沉溺未尽的梦境。最终还是作罢,旧梦难续,佳音何觅?还是回首现实——另一层不完美的梦境。昔者庄周梦蝶,蝶梦庄周,难舍难分,终究一梦矣。
起身。稍整衣装。卧室里氤氲着的空气恍惚着令人厌弃的封闭的浊味,像暗夜的旮旯里刚刚丢弃的烟蒂袅袅的烟熏所吐出的全部眩晕。有些清新是“绿色电器”和“天然香水”永远不能复制的自然标本。奈何聪明的人类就是不肯愚弄自己对自然挑剔的嗜味!
转身。推开落地大窗。清新的气息瞬间浇熄了心中膨胀着的倦意。冷飕飕的晚风扑面而袭,我,顿时一阵寒颤,不知抖落多少只厌氧的细菌、多少散落的心绪。它们可曾是让我百依百顺的鬼精灵,这时神清气爽的我并没有恶狠狠地向它们的落魄踩去,风儿会把它们卷起再远远地丢弃。只可惜,不知这些混账的小鬼将会伺机找寻哪一个望雨叹息的孱弱的躯体。无穷远处,无数多的人,此刻我们毫无关系。
闭目。携风儿神游。它濯洗着我的脸颊,我头发抚弄着它的羽翼;它紧攥住我的衣袂,我指尖滑落了它的尾鳍…心灵的幽谷接引着敞亮的风儿的灵韵。原来春风的大嘴巴囊括着每一方袒露的空间。在楼下、门外、窗前久久驻扎,恭候每一颗不堪厌闷的心灵意外地闯进。然后,风儿的大嘴合拢上笑意,掉头就走。带走了我们满身的纤尘和孤寂,也裹挟尽我们对它酝酿已久的赞叹唏嘘和歆享醉意。他就是个顽皮的孩子,不畏高危,只为贪恋枝上那一枚蘸蜜的甜果所引发的心的狂喜。不!它更像位贤良的母亲,不辞辛劳,只为子女那会心的笑吟所汹涌着的爱的潮汐!
凝望。骄阳许诺的泪滴早已徐徐滑行,如观音净瓶中的紫竹下扑飞的万千流萤,轻盈的身姿倏忽翕动着的晶亮,呼吸般抑扬挫顿。淋淋漓漓,点点滴滴,心的海洋的鼓点,急促铿锵而不失节律,畅快不已。世界的方寸画框上久积的尘垢和泥污,缓缓溶解,静静撤离,此刻全都窗明几净、澄亮清晰。我怎奈会不想起那雏芽萌动的小脑袋,那青草沐浴的长腰身,花蕾吮吸的小霰体…不知名的花伴草流溢着莫名的幽馨让我浮想,某人的青丝不也如斯这般飘逸着来自生命特有的芳芬。沉睡的尘埃被旋而掸起了骚动着的欢欣,刹那间又无可奈何地坠落摔地。我怎奈会不想起北方的家乡黛瓦红墙的旧居舍,田垄里爷爷汗水浇灌的新菜蔬,淋着雨泥泞中行走的十七岁那年的雨季,还有你波西米亚风格的碎花和流苏搭配的连衣裙…记忆泛滥四处流窜的风儿和着雨儿,总是粘滞着新鲜而依旧潮湿的泪滴。涓涓流淌着,经久不息。为什么想念总会搁浅在这样丰沛的雨季?
转身,离去。
不知,你的天空此刻有没有这样连绵的阴雨?衣兜里的手机依旧很安静,默默然,我咽下所有思念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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