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在青春的领域里,生活、伤、痛总是如影随形。我痛,因为我年轻,你固执,因为你同样朝气照人。
(二)
有事的时候,我常常想着一个地方,不是臆想而是一种记忆的酝酿;没事的时候我就会去那个地方,那个已经在我头脑里酝酿成记忆的地方。地方不大,是单位旁边的附园。园子里的植物禁不起春风的蛊惑已经茂盛的自由坦荡。
五月的阳光里,槐花白里透亮,在整个园子里飘落的张扬,于是满园春色里便暗香浮动,大片大片的槐香与阳光交互缠织,飘渺、氤氲,那汹涌而来的美甚至显得咄咄逼人。如果碰巧遇上了一场淋漓酣畅的清雨和清雨后喷薄而出的夕阳壮美的余光,再加上与落日殊途同归的诡谲的浮云,那时候的落英,我说,是生命里绽放与合拢并蒂的唯美。那么你的生命里从此便多了一份无上的盛宴,那盛宴醇于瑶池仙液,秀及玉盘珍羞。
直到那年的七月,另一种槐花应节开放。绝伦的画面再次在我的眼前惊心动魄地上演,我才真正地征服于那种潜形意识的震撼,我才知道那天的一幕已经深深地在我大脑的沟回里驻足。
我挽起裤管走在七月的小河边,小河里面清洌的浪花连同戏水的鱼不时地扑向我的脚面。河边有野生的琳琅的花,花虽琐碎却不乏挑逗的蜂和蹁跹的碟。
我是在那一天获知朋友A结婚的消息的,那时候那个消息在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眼里早已是明日黄花。我没见到她,但我拜访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给了我很多诸如身体健康学业有成等长辈对于晚辈后生的祝福和期许。
那些我们不愿意相信的事实,我们总是奢侈地希望甚至矫情地坚持那是错觉,但恰恰是这种希望和坚持更加犀利地揭发了事实的真实性。
那天的我就是这样,我使劲地描述我当时的心情,是黑云忽至的恍如隔世,还是霹雳猝响的穿心透骨,或者是突降的早霜偷袭般肃杀了生命季节里所有的老弱病残之后的愤懑?不,都不是,它如同一个哑雷,我分明感觉到雷源激起的声波像排空的恶浪,但我听不到雷的骤响,那声波消停或隐匿于何方,我不得知晓。
我掐着指头盘算了一遍又一遍,她的年龄按理说不是太小,那么让我如斯心烦意乱难以接受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事情来的过于突然?
我说,我的脑子里总是你调皮的一颦一笑,不是刚刚我们还并肩坐在高考庄严的教室里激扬文字,挥斥方遒?对啊, 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一年的时间里,我心安理得地呆在繁华城市一隅的象牙塔里继续着书生意气的生活,因为联系中断,我失去了你的讯息。我一直天真地以为由于高考的失利,你或许徘徊在母校里仍然需要艰苦卓绝的另外一年。我从来也没有意识到我们的身份除了是学生还是两个不折不扣的即将成熟的女人。
我不知道你花落谁家,也不知道叔父为你操持的东床快婿里是否融合了你那卑微的哪怕丁点的爱情,更不知道鼙鼓喧天的黄道吉日里,躲在披红挂绿的轿车里面的你作何感想。一年的时间里,你的世界天翻地覆。一年的时间有多长?对于恢宏的宇宙体系来说,它无异于沧海一粟;对于求知若渴的我来说,它只不过是一本教材的功成身退和另一本教材的粉墨登场,然而对于你来说,短短的一年足以开启你一种生活状态后的另一种生活和截止你另一种生活状态前的那一种生活,我担心得不是两种生活之间的云泥之别,而是你根本无能着手这样遥远的衔接。
可是,这还远远构不成我的心痛。
曾经,我以为我们都一样。我们有着大同小异的近乎完美的梦,在梦里,我们每个人都乐此不疲地进行着我们各自的喜乐哀愁。你的婚姻直接戳毁了我的梦,我泪流满面地从梦中惊醒。
我说,如果当年的高考我也名落孙山;我说,如果我的双亲也沿袭了传统父母落伍的保守的和强制性的亲情,那么如今的我是不是也和现在的你一样?
命运的随机性无情地在你我之间放大,触手可及的残酷使年少轻狂的我第一次在炎热的七月天里感到了畏于命运的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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