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轮雨下了好久,似乎刚刚停,太阳还没有来得及把地面晒干,新一轮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这就是深秋的雨。
秋天的雨不会像夏天的雨,下得急剧而猛烈,也不会有吓人的闪电、惊雷,更不会干脆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它下得温温柔柔,而且就是要磨磨蹭蹭一下好几天。但它来之前会静静地给你一个预兆:天阴沉沉的,空气的湿度明显增加,这就是告诉你要下雨了。于是你有充分的时间准备,记得带上伞出门,不要穿不好打理的鞋子。
在你没有注意到的某一个时刻,雨下下来了,无声无息。等你注意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湿了。于是你只好踮着脚尖赶紧回到屋檐下。在踏上台阶的一瞬间把书从头顶上拿下来,书的封面已经零星地沾了些水珠,抖一抖,或者往衣服上蹭一蹭它也就干了,这时发现衣服上也有一些小水珠,只是水珠而已,衣服不会真的淋湿的。
白天过于喧闹,听不见雨的声音,到了在晚上,雨的声音就特别明显:“淅淅沥沥”原来是个很形象的象声词,既不太重,太重就成了“哗哗啦啦”,也不太轻,再轻就听不见了。雨点在路灯下连接成线,落在树叶上、水泥地面上、护窗上、房顶上,在接触到它们的瞬间发出各种各样的乐音。每一种声音都是不一样的。大概雨的密度也不同,时而多些时而少些,这才显得雨声有高有低。你不需要望着窗外,只需要隔着窗帘听见外面的雨声就够了。你知道外面是一个湿漉漉的世界。
雨把一切都浸湿了,树叶、地面,这时是不适合呆在外面的。那你就心安理得地呆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做一点你愿意做的事情,或坐于电脑前,或坐于电视前,或捧一本小说,再配一杯热饮。或者什么也不做,只听着雨发呆。
整个世界如此安静,只有雨的声音。
西溪的芦苇应该被这场雨淋得不成样子了。
那里有一大片沼泽,沼泽里长满芦苇,景区的人把栈道修到了芦苇中间,可以使游人从中穿过。在芦花开了的时候,就着秋天的落日,你可以看风吹过芦苇荡,那时候就能依稀感受到白居易所言“枫叶荻花秋瑟瑟”的感觉了。假如当时你正迎着太阳的方向,并且刚好有一阵风吹来,你就能看见随风飘远的芦花絮——那种颜色是温暖的:在黄昏临近的时分,隔着泛黄的阳光,看芦苇花拂动于秋风中,感觉生命好像也就真的到了秋天。芦花絮甚至会轻飘飘地沾在你的衣服上,你的脑子里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一川烟草,满城飞絮”这样的句子。
但“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是形容春天的柳絮。柳絮与芦花絮情态虽然相似,秋天与春天的气候也大致相同,但秋天毕竟不同于春天:春天是热闹的,飘扬的柳絮适合一群人赏鉴;而秋天是安静的,它更适合独自一人在其中徘徊。呼朋引伴固不可少,但喧哗往往使人流于表面,许多深一点的东西还是需要一个人才能慢慢消化的。西溪的芦苇花开始盛开也开始荒芜了,这就是说到了应该去那里徘徊或者静坐的时候了。但是需要换一种天气,不能是这样的雨天。
我在想,现在,下着雨的现在,西溪应该是什么样子?下午四五点景区就清场关门,偌大的西溪也就真的变成了空无一人的野地,没有路灯,没有游船,水里的鱼对这雨是无所谓的,它应该睡着了,但飞鸟与走兽呢?在这秋雨连绵的夜里,它们是否会选择一个干燥的屋檐下栖息?抑或是就站在树叉之间,闭着自己的眼睛任凭雨点从羽毛上滑落?那芦苇荡在这一场雨的洗礼下又会有什么样的声音?假如这时候有一个人撑着一把伞在里面独行,这又将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
但这只能是想想而已,没有人会出现在那里的。人们还是更愿意呆在舒适的屋子里,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做着各自的事情,审美终究还是要有一定距离。多数人都愿意听雨,然而很少有人愿意去淋雨,尤其是这秋天的雨:一阵秋雨一阵凉,雨洒在脸上已经足够使人起一阵寒噤,况且现在已经不是淋雨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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