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6,7月份,正直四川盆地的酷暑。爷爷有气管炎,受不了炎热的天气,也不喜欢空调房间。于是,父亲都会订一个青城山脚下的饭店,让他去住上一个多月。每周打一次电话回来报平安。奶奶耳朵不好,接不到电话的时候就着急。打电话给父亲或者我,拨号打到饭店去。"朱爷爷在吗?" "在。您等下,我去叫他。"奶奶放心后,也不愿跟着我们上山去看爷爷。她说有什么好看望的,都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一个多月可以不见,正好清静清静。去田地种菜再也不会担心爷爷过来催她回家吃饭了。
即使这样的狠话放出来后,奶奶周末还是乖乖的跟着我们上山了。她坐车容易晕车,父亲开的很慢。一路上没有太多的话。奶奶会穿我给她买的暗红花的北京布鞋。
09年的那个夏天。父亲带着我去看爷爷。这是一家四合院的饭店。停好车,要踏过一条流淌着山泉的小水沟。水很清澈,下面有幽幽的水藻。
爷爷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一张单人床,电视,保暖壶,卫生间。单调的墙壁色泽。爷爷不在,好像出去散步了。他的蒲扇还放在床柜头。山上的空气很凉爽,有点下小雨。所以瓦片的屋檐有连不成串的水珠滴下来。
父亲说,先去吃个午饭。两个小炒,一盘卤猪肉和一碗汤。他自己到饭店的厨房调辣椒碟。他挑了一根细葱,洗洗冲冲,剥去最外面的那层白色的,找到干净的菜板细细切着葱。我洗了几个青辣椒,拿给他,再看着他细细剁碎。然后用菜刀揽到小碗里。搓上几擢味精,倒上酱油和花椒油。
父亲吃饭是极其快的。和着辣椒酱和菜,狼吞虎咽地吃,大口嚼大口吞。用母亲的话说,一顿普通的饭也会被他吃的很香,很有味。
吃完饭,父亲端了一个椅子坐在饭店的门口抽烟。
爷爷看别人下棋回来后,看到我,硬要去街口买煮好的玉米包给我吃。我说我想喝甜甜的煮玉米的水,他就借了一个饭店的碗,端着去要了一碗。
"挺好,挺好,住的挺好的。"爷爷还是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看看父亲,父亲也看着我。我们两个爷俩就乐呵呵地笑开了。
"这里有集市,一周一次的赶集。山里的农民把好的货都背出来卖。我也凑热闹,有时去看看。"
"去年跟我一起住的老刘,今年来不了了。说是不行了,躺在床上半年了。我们这辈人走的也差不多了。"
爷爷平常在家也会聊这些。如果问起来,爷爷会跟我讲他年轻时候干的事情,一开话匣子就是大半天。姑姑她们都说爷爷年轻的时候是相当严肃严厉的一个人,连吃饭的规矩也是一刻不松弛,父亲带着弟弟妹妹闯了祸,回家就免不了受处罚。
如今,我们这一代已经少了很多皮肉之苦。父亲很少纠正我吃饭的坏毛病。我端着碗看电视,不吃蔬菜,饭粒撒的到处都是的童年,随着长大也渐渐沉淀了。即使在我的童年教育的画面里,父亲也很少参与。但是翻到小学的日记,自己写着:"我的父亲有一双像牛一样的眼睛",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虽然看不到,但是这些年,无论是读大学还是出国,都能感觉他参与的身影。可能父亲的爱就是在你记忆力最深沉的那一个声音。朴素简单,细细流长。无论你走到哪里,却都带着那个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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