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冬天总是没有北国的苍凉感，但零零落落的多半已埋入土中的落叶和风中略显凄楚的光秃树枝彰显的季节特征仍然一点儿也不含糊。

乔微兀自走在学校空落落的跑道上，暖黄色的灯光从图书馆顶层的照明光束四散开去，打在她身上，留下疲惫的身影。明天，便是半年的末日--那个他和她约定的时限。他以为

她只是个孩子，半年足以忘却，她却一遍遍地回忆他给的温暖与不安。

他是司阳，郑司阳。

乔微叫他郑先生，叫他司阳司阳，固执地从来不肯叫他一声郑老师。是，他是她的地理老师。乔微心里比谁都明白，却从来不愿承认。

高三一年，乔微以及其平和的心境走过，老师们眼中，乔微是安静乖巧﹑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只有她知道，内心有怎样的暗涌翻腾。那样的小心情，不能言说，她明白，那不是

对的。

乔微每天放学后，都会抱着一大叠的地理习题跑到司阳的办公室找他。司阳眼神里的闪烁和温暖，低沉的嗓音，轻轻拍她的头时说的一句“傻瓜”都是她从来不曾提及的小欢心

。她固执而任性地以为，自己喜欢的，司阳也该喜欢。于是她给他带红豆奶糖，带芦荟酸奶，带自己做的寿司。她说，他们叫你司阳，可是不会有人像我这样，叫你司阳司阳，对

吗？

然而乔微多么清楚，司阳有家庭，有一个让他心甘情愿宠溺的女儿。

可这喜欢，就是喜欢，若由心生，要怎么连根拔起？

她都记得，冬天来临前，她送给他保温杯，她说：“我想给你一整个冬天的暖意，好吗？”学期末，她送给他亲手绣的哆啦a梦，她说：“这是第一次绣十字绣，你用红豆奶糖

喂它长大，好吗？”毕业后，她送给他精心挑选的红色领带，她说：“这领带，你自己打，好吗？”

这所有，她都记得，却一直忘了，司阳从未给过她肯定的回答，所以她不理解当她对他说“乔微喜欢你”的时候他的那句“小微可以不懂事，老师不能陪你不懂事”。她不能不

知道，他是老师，没有任何含糊，不能有任何含糊，就算一直不愿承认，事实也还都在，无可改变。

她明白，任性没有用，就不要让彼此更为不堪了。

暖黄灯光在瞬间变得模糊，朦胧了乔微的双眼，没有人看见她在手机上敲下的字眼，和最后按下的那一串熟稔于心的号码。

她说：郑老师，谢谢你。

只是多年后，她仍会记得，她叫她司阳司阳，仍会记得，她叫了他三年的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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