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天冷了,想添几件冬天的衣服,隔了几天,爸在工作的城市打来电话说抽个周末你来这,我带你买,在车站见到他背着包朝我招手,很精神的样子,心里觉得,爸虽然年过半百,还是挺帅的。
从商场乘兴而归,在饭馆吃饭时,他总要服务员说好几遍他才听清,我开玩笑的似的说:“爸,真是年纪大了,耳朵都不太好使了。”爸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隐约想起来妈说他吃的降压药对听力有些副作用,回头看他一脸沉静的坐着,突然就心疼起来,原来,他真的已经老了。是啊,自己已经长成二十岁的大姑娘,他又怎么逃得过岁月的变迁呢?他一天天的变化,自己难道不很清楚吗?小时候,他眼睛一瞪,就可以让我大气也不敢出,现在的他,却从来都是对我和蔼地笑着,即使发生了矛盾,再不会很大声的教训我,只是深深的叹口气,一言不发。或许是青春期的叛逆,这几年老是跟他磕磕绊绊的,生活上,学习上,渐渐长大的我却似乎越发的任性,明明还要受到他的照顾,却仍然固执的不理他,我不会再像小时候跟他道歉,反倒是他会时不时给我买我爱吃的东西,讨好似的跟我说话,19岁的圣诞夜,还像小时候一样会在袜子里偷偷塞小礼物……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我会跟同学炫耀他对我的好,同学都很羡慕我有个这么有情调这么细心的爸爸,听到这些话我打从心眼里自豪,一次一次的暗暗对自己说,这次我一定要跟他和好,可一回到家,不知为什么,面对他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日子,就这么不冷不热的僵持着。他也不高兴,很多时候脸都阴沉沉的,可我知道,每次跟妈讲话时,他都有在认真听,第二天,我总会在妈那里听到他对某些事的评论和反映。他爱喝酒,现在也是,妈为这个跟他吵了几乎半辈子,可自尊心极强的他从不让人说他的缺点,唯独当我不分场合的说他这些不好习惯甚至讽刺他时,他只是笑笑,从不反驳,从不介意。
高考后填报志愿,我们再次有了分歧,他一心想让我学经济,很辛苦的在网上查询相关专业的信息,无奈我对经济毫无兴趣,最终他还是尊重我的选择同意我填报喜欢的专业,我知道,他最希望的事就是在几年后可以开着也许并不名贵的小车跟我一起上班,一起回家,平淡却可以天天在一起,他舍不得让我很辛苦的奔波各处,舍不得让我离他太远。他喜欢跟别人谈论我,或者说他喜欢在别人面前夸我,这个并不出色的女儿,却是他手心里的宝。直到现在,在这个他已渐渐不能掌控的时代,他依旧不服老的努力着,一切都在为我规划今后的路,他从来都认为我一定会有大出息,即使在越来越残酷的现实面前,即使我在一所普通的大学做着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学生,这一点,他都深信不疑。有了他这样的庇佑,我近乎骄傲的成长着,没受过什么委屈,直到第一次恋爱的无疾而终,生命的初痛猝不及防又如此猛烈,伤心的同时也深深的挫败了我,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优秀,付出是不是真的有回报,那段时间的我整日无精打采默默无语,完全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我不知道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看不得我这样消沉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我,我以为他会气我没出息,会教训我交友不慎,可是他骂那个男生没眼光,他气的是那个男生不好好珍惜让我受委屈,他没说我的一句不是,他只是说下次交男朋友时要告诉他,让他替我把把关,这样我就会少难过一点了。我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永远是他。他是用生命来爱我,这份爱没有终点。
在外求学终于知道什么叫想念,我像他挂念我一样的挂念他,担心他没有按时吃药,担心他太经常的喝酒不注意身体,我们时常打电话,虽然没有太多的闲聊,知道彼此很好就足够了。这样的父亲,我却别扭了这么久才找到跟他和平相处的方式,有时候我会有些后悔,因为年少的任性让我们失去了很多本可以和睦相处的时光,但转念一想并非如此,不管我们以怎样的方式相处,爱其实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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