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校门其实对于我来说,更像是我的家门。
我在昭明小学住了十六年。前十五年,每天都会经过昭明小学那扇说不上漂亮、宏伟的大门。
记得那扇大门还在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喜欢它,毕竟它的年纪比我要大得多,而且破破烂烂,和昭明小学百年名校的名声极不相配。以至于我曾经开玩笑说,这扇门这么破,为什么不拆了重建?
谁知这玩笑话居然应验了。昭明小学的老大门真的拆了,新建的大门被挪到别的位置。
当我在饭桌上,从爸爸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上初三了,学业的繁重让我根本无暇关心这所我已毕业三年的母校。但我当时觉得诧异的是,为什么母校拆校门,没问问我呢?
最后笑了笑,人家改建学校大门,凭什么征求你的同意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舍不得这扇陪了我十五年的,破破烂烂的老大门。
那晚我躺在床上,过去的记忆潮水般涌了回来。
我记得我曾经站在校门口等爸爸回来,路上是匆匆的人,来来往往,没有哪一个人朝我看一眼,没人好奇这个小姑娘在秋风萧瑟的傍晚,一个人在做什么。而我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希望爸爸突然出现在人群中,将我抱起,用宽厚的大手温暖我冰冷的小手。然后牵着我一起走进校门,回家。
现在想一想,原来老大门一直在那个落叶纷飞的傍晚陪着我,等待爸爸的到来,我并不是孤单一人。
更小的时候,我总喜欢站在学校花坛里面,玩一朵朵开得正欢的月季花。我总是用手摆弄月季花娇嫩的花瓣,低声诵读着爸爸教我背的,关于月季的古诗:只道花开无十日,此花无日不春风。一尖已剥胭脂红,四破犹包翡翠茸。花坛一旁高耸着两棵雪松,据说其中一棵已活了一百多年。
我记得校园的一角有一片小树林,一年四季都是浸透满眼的绿,是那种浓密到让人窒息的绿色。那一树的绿,曾让我掉到它的陷阱里,出神地望着它,脑海中充斥这这绿的精灵。
还有年年飘香的桂花树。一到中秋前后,学校里的桂花就肆无忌惮的盛开,满校园都弥漫着桂花浓郁且清新的香气。
校园里从来都不缺乏植物带来的生气。
而每次走出校园,就很难看到那浓密的让人窒息的绿了。
校门的西侧,挺立着一排高大的梧桐树。记得我上又小学一年级时,它们并未长得如此枝繁叶茂,每年早春也只是冒出几株嫩嫩的绿芽。初中毕业那年的秋天,我再一次回到母校,彼时校门前落满了褐色的梧桐的枯叶。一旁的梧桐,也长得高大了许多。原来梧桐和我一样,悄然成长着。而当我站在校门前拾起那一片片落叶,仿佛一切都回到原点,我还是这所学校里无忧无虑的孩子,而这些梧桐,也还有着稚嫩的枝干。
那是老大门被拆之前我最后一次认认真真地站在她身旁。
这之后,她就真的不见了。只留下一堵灰黑的墙。
所以其实很难说明白,对那扇大门的真实情感,是的,有不舍,有怀念,有感激,但绝不止这些。而那些深藏在心里的感情,又怎是我拙劣的语句道得出的?
之后等到新大门揭幕的时候我已经毕业了。而那一天,我并没有去现场看。跟爸爸说是没有时间,实则是因为真的不敢去看。听说,当天在场所有的人都对这扇新大门赞不绝口。他们都说,只有这扇大门,才配得上昭明小学这所百年名校。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站在老大门曾经站立的位置,眼睛被初秋的风刮得通红。看着那灰色的墙,在路灯的映照下愈发显得寂寞。又想起之前的十几年里,我一直喜欢在这大门附近散步,因为熟悉,因为眷念,因为只要看着这扇大门好好的站在那里,就有种安稳的感觉,有种家的感觉。
现在,大门的位置变成了一堵灰色的墙。
墙上挂着牌子,还能让人记得那是原来的校门。可当人们都在赞美新大门的大气时,没人记得原来那扇在风雨里站立了几十年的大门。
可是老大门,依旧会在那些失眠的晚上,蹦进我的脑海。和天上镶嵌着的一颗一颗星星陪着我,度过那些难熬的夜晚。它就像一粒沙子,深深陷入我的眼睛,让我不自觉的就流下眼泪,明明已随时间走得很远了,却还是有疼痛过后的那种凄凉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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