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时，隐隐约约就能听到了盆儿落地的声音，每天的这个时候，妈妈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动……
这样的习惯，她坚持了几十年未能间断，全家中第一个起床似乎已成为她推卸不掉，也改变不了的。在昏黑的早晨独自一人起来，洗菜、做饭、烧水、喂牲口……但妈妈并未因此，将这份“功劳”挂在嘴边，或者有一丝的埋怨。
全家人起来后，她又忙着端盆倒水，端锅盛饭，家人接过脸盆，洗漱的干干净净，坐在桌前高高兴兴的吃饭，成了她最大的欣慰，像秋季看着一年的收获时那样满足、踏实。通常爸爸是最后一个放下碗筷，稍稍收敛下被我们摆放的杂乱的餐桌，洗涮的活计妈妈很快接过去，舀水、刷洗、叠放碗盘、理顺竹筷……所有动作娴熟连贯，几十年的亲历操作，让这个过程中再没有一点浪费的空间，举手投足都恰到好处，节省时间，合理有序……
这就是我的妈妈，是我常常想起的场景，妈妈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嵌入了我的骨骼，虽身在外乡，妈妈抬手、起步还是清晰，可以触摸。
而当我从家里出远门时，早晨的活，妈妈做的更是精细，会比平常起的更早些，轻声缓步，连洗菜放盆时都先在盆底铺上几片菜叶，生怕这落盆的声音惊醒了要远行的儿子。由于这样、那样的担心，让她放缓了动作，为了弥补因此延长的时间，她只有起的更早些，黑乎乎的房间里，照着习惯穿衣、推门，她不愿意开灯，只是担心那急促的灯光惊醒了还在熟睡的家人。
我的妈妈没有读过书，字也认不得几个，很多事情全凭记忆，每次出门到集市前，细细数一遍要置办的东西，回来后总能分毫不差。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总将眼前的事情忘记，有时为了置办完需要的东西，竟要重复走几遍的路程。有人讲，年纪大的人总是将几年前的事情记得越来越清晰，却总把眼目前的事情遗忘的很快，这似乎在妈妈身上得到了印证，回忆以前她的成长经历时，妈妈开始羡慕我这样能上学，可以识字记事的“本事”，我鼓励的讲现在学能学会的，可妈妈马上摆摆手说道：“哎呀，天天干粗活，大粗人哪能学的会啊……”
可我常想，几十年妈妈对我们几个无处不细致的照顾，又怎是一个“大粗人”的自我评价呢，几十年间，她可从没因为睡过时间而耽误了我们几个上学啊。
常年的家务劳动，已经厚厚实实在裹住了妈妈的脚步，除了偶尔到市里外，再没有出过远门。而我从高中后我就开始住在外边，而且越来离家越远，在家里呆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每次确定了离家的日子，几天前她就开始拾掇要让我带上的东西，哪是想起，哪是收拾。知道我喜欢吃鸡蛋，临行前的晚上，她总会记得煮茶叶蛋，晚饭后爸爸、妈妈围坐在炉前，我收拾行李，锅里的水泡咕咕作响，茶叶香气溢满整个房间，那不知用了多久灯泡，昏黄暗淡，妈妈侧头已花白的头发看的格外清楚，风吹日晒的脸庞，皮肤纹路粗糙明显，皱纹在眼角折了一层又一层，她要看下锅里煮的茶叶蛋，掀开锅盖时，冒出的热气顺着她的脸颊，蒸腾直上，然后在屋顶铺张开来，水雾罩住了灯光，光线更加的模糊，妈妈轻轻的翻滚着带着茶香的鸡蛋……
可去年我结婚前，妈妈不得不出远门了，为了省些钱，妈妈买了很早的火车，头一天晚上我订了闹钟，要早起为妈妈准备一次早饭，第二天我如期被叫醒，开灯、穿衣、起床，刚推开屋门，妈妈手端着下了米的锅，转身问道“起这么早”
四个字，是藏满了妈妈一生朴实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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