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后,爱情换季了。我们进入冬天,不只对老婆,也对其他女人。在冬天,一切讲究实用,所有虚无缥缈的东西通通可免。结婚周年?什么?是今天,老婆生日?哎哟,我们家不过生日。情人节?别傻了!那些都是行销骗局。到峇里岛度假?何必?台北市也有沙滩。半夜我们当然还是会在床上翻滚,但原因不是和老婆亲密,而是睡在中间的女儿在踢你。
对老婆冷淡,对其他女人也不会热情。办公室里当然会有令我们心动的女同事:年轻、没家累、身材还没走样、胆子还没萎缩。我们也许会发个简讯赞美她的耳环,中午约她出去吃个午饭,不过也就这样了。胆子大一点的,会在冗长的会议上老板滔滔不绝时,幻想当这世界只剩下我和她时,我们可以做的所有事情……
但幻想归幻想,我们永远不会行动。不是我们道德高尚,或是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照得温馨,而是怕麻烦。为什么冬天早上出门晨跑的人少?因为离开被窝、起床、穿衣、穿袜、出门、受冻……是件很麻烦的事。是的,这是冬天,习惯是最佳保暖工具。荷尔蒙实力再怎么坚强,也打败不了习惯。
但谁知道呢?有时也许是为了发泄中年的挫折感,有时纯粹是因为年终尾牙时喝到烂,我们跟同事回家了。过程匆促,因为那床上挤了太多其他人。但就算真有外遇,也会慎选对象。我们会找同样已婚、最好也有小孩的对象。因为双方都怕麻烦。若是东窗事发,双方的损失一样惨重。
选择外遇对象,就像架构投资组合,要股价平衡,要分散风险。老婆是债券,情人是股票,我们搞来搞去,沉醉在“投资”,或所谓“爱情”的幻想中,但其实也心知肚明,最后什么钱也赚不到,只是徒然缴下很多手续费。
多么寒冷的冬天!爱情的要务变成避险。选择对象的标准不再是在一起时谁比较爱对方,而是分手后谁的损失比较惨重。
第二春
冬天过后,会有春天吗?我猜某些男人或女人是有的。特别是当养儿育女的责任到一段落。我们都在大街上看过他们:穿着过度年轻的服饰,开着颜色过于鲜明的跑车,旁边坐着年纪相差过多的伴侣,两个人总是没有话说。
他们开的车好像竞选的宣传车,因为那整个形象好像是在强势宣传一个观念:我是泛蓝、我是泛绿、我是泛年轻!这依然是我的春天!
绕了这一大圈,一见钟情又有可能了。只不过这种一见钟情跟高中时的一见钟情不一样了。这种一见钟情,是因为经验累积而产生的娴熟的判断,而不是因为精虫累积而产生的三分熟的决心。我们选择对方,是因为我们会“看人”,而未必是因为我们会“爱人”。第二春的爱,大部分是水到渠成,很少要舍身取义。第二春的爱,大多都住在信义计划区,很少需要台北屏东奔波。第二春的爱,大多都在国父(编者注:即孙中山)纪念馆散步,很少会到台北车站月台狂奔。第二春的爱,很少会像高中时那样写下誓言,不过倒可能签个婚前协议书。
“与妻诀别书”和硫酸
每个人都爱过,每个人都有旧情人,每个人都偶尔会想起旧情人。当你想起旧情人时,你想起的是你们如何相遇,还是如何分手?
我总是想起后者。这是不是有点变态?
因为分手时,总是把我们最好或最坏的一面激发出来。相遇时也会这样,只是不像分手时那么极端。相遇时大概不会有人写“与妻诀别书”,或是带硫酸来报复。
每个人都有四季,当一年结束,你会想起哪个季节?
我虽在人生的秋天,却总是不断想起,那盛夏的季节。我回到当年列车开往屏东的月台,看着一个个飘过的火车车窗。我发誓,我真的看到,当年那个跟我互许终身的女孩。而旁边坐的我,是那么开心地,跟她往屏东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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