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吴宇走近美佳。在美佳睡过去浑然不觉的时候。他是以最快速度办完事,赶最早一班飞机回来的。
一张畸形难看的紫茄子脸,上面切开两条缝当眼睛,鼻子脸蛋平起平坐,身体如同一堆废了的机器。
这是美佳。
现在的美佳。
吴宇感到直往外冒凉气,天地骤然变小,令他呼吸受阻,没有气力。
从前那个美貌智慧的美佳,那个充满灵气的脑袋瓜总能翻出精妙绝伦的主意为他事业添砖加瓦为他生活增光添彩的阳光美佳,在同汽车相撞的那一刹那散尽风中。
吴宇从皮夹抽出一叠钱,放在美佳床头,推开门,抽身离去。
五
毒肿一天天见消,美佳的脸和身体开始蜕皮。她有种毛毛虫的感觉,毛毛虫成为毛毛虫之前是蝴蝶。
医生告诉病皮脱尽的美佳:可以出院了。
许文接美佳出院。美佳不要许文搀扶,自己架着双拐走出医院。
毛毛虫破壳而出,重新成为五彩蝴蝶。
打开久违的宿舍门,熟悉又亲切,窗帘换成厚丝绒,是美佳喜欢的绿色,遮光,为了她白天休息静养。
美佳忽然发现许文的肩很宽很结实,干净明亮的单身小屋有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暖温馨,因为他的存在。
美佳看着窗帘对许文,说:“你真心细,来世你不嫌弃我给你做太太?”
许文笑道:“人生没有来世。就是有来世我认你是谁?南极的企鹅还是北极的冰熊?”
美佳认真地说:“如果来世你是人我是动物,你看见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就是我,别忘了带我回家。”
两人大笑。
许文要美佳休息,他来动手。美佳要许文坐下看电视,自己亲自下厨。腿伤不耽误手忙,不一会儿就喊许文往桌上端莱。
两人坐好,美佳举杯:“敬你一杯,感谢你,发自内心的。”
许文也举起了杯,刚要说什么,礼貌的敲门声响起,三声两遍。
许文起身开门,门口站着一位陌生小姐。“你找谁?”他问。
“方美佳小姐住这儿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小姐又说:“有位叫吴宇的先生从北京打来长途,委托我们鲜花店送花给方小姐,恭贺方小姐康复出院。”
美佳接过蓝色勿忘我,用唇用额用眼用脸用整个整个的心轻轻抚摸,泪珠儿串串洒落花间。
六
起风了。
风看不见,风是存在着的实实在在的感觉,如同爱。
很熟悉很熟悉的脚步,很熟悉很熟悉的敲门声,但不是你最最心盼的。
她明白吴宇,这个世界上她最明白他。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干什么,甚至他刚有感觉正要想还没有动就被你点出。
那次同学聚会,为生活举杯共饮,每人说一句。有的说生活是垃圾,有的说生活是一天天过日子,还有的说生活是竞技场游乐园什么的。许文说生活就是干事。轮到吴宇了,所有的目光都在他的脸上,都想听他有什么高见。吴宇神情漠然,说生活是赌城拉斯维加斯,每个进入者都是赌徒。
是的.他在观望,看她是否物有所值,值得他下注和交换。
最初你曾欣赏他的精明,现在你却感觉到了残酷。
爱是快乐,如果不快乐就分手,真的没有什么。只是只是她的内心多么多么渴望他能来看她,问一声“你好吗”。
她得不到。他害怕被粘住不能脱身。
她的脸相当憔悴,内心更憔悴,为吴宇。桌子上躺着一束勿忘我,一夜失水,不再鲜艳。许文找来花瓶装满水,把勿忘我插进去。
美佳一脸认真:“吴宇忙,要不,天天会来看我的。”
“那是。他现在不知怎么挂念你呢。勿忘我代表他的心。”
美佳想做个笑的表情,眼泪却滚滚倾出,止都止不住。
“其实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忧郁,有点冷,有点想家,想我爸爸妈妈。”美佳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抽泣。“其实我不是那种拒绝长大的女孩子,非要人照顾,要人关心,要人哄,我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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